“先生呢？”

王安妤一晚没睡，天快亮时眯了一会儿，也很快就醒了。

院子里，佩珠在清扫落花。

“年公子早早就醒了，北危护送他回了县城。”

听南星说，年公子房间的蜡烛亮了一晚上，他伏案写了许多张纸，后来又全烧了。

王安妤有些失望，重新躺了回去。

早膳她没去正院。

顾氏遣了侍女过来询问，被佩珠打发了。

稍晚一些，陈俊霖也来了。

得知王安妤睡着呢，他关心道：“可有大碍？我去请大夫。”

佩珠将人叫住。

姑娘好得很，这会儿躺在床上，吃着年公子托北危带来的零嘴，再舒服不过了。

“多谢表公子费心。姑娘只是累着了，躺躺就好了。”

陈俊霖便明白了。她只是不怎么想见人。

“若有事，便去院子里寻我。”

佩珠目送他离开。

回去后跟王安妤道：“姑娘，奴婢觉得表公子人挺好。”

王安妤不走心地应了声。

房掌柜是借着来江南收书的名头，自然也要做点实事好掩人耳目。这些日子搜罗了不少书，知道她爱看话本，专门送了不少过来。

前段日子忙着调查假币的事情，一直压在巷子里。

今早翻出来的时候，都潮了。

佩珠如今也识字了，扫了眼封面上的字，《寻湘记》。

“好看吗？”

王安妤头也没抬：“不好看。”

佩珠不打扰她，拿了绣绷子坐在旁边练习。

书房里，王崎等了半个时辰，也没等来王安妤。

“让无为去叫她。”王峥道。

“不必。”

王崎抬手阻止。

她既不愿，何必勉强。

岳州的事，他写清始末后，着人快马加鞭送回盛京奏报给了圣上。若是速度快，也该有音讯了。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淮西知府暂且靠得住，岳州的事就先交托给对方。

他们已经比计划中多耽误了半个月时间在岳州，也是时候回去了。

“那江东？”王峥问。

自从上次靖王遇刺之后，江东就没了消息。圣上不知作何打算，难道真的要就此舍了江东？

“圣上自有安排，我们且先回京。”

不仅牵制了江东世家的力量，让圣上的计划顺利进行，还探明了江南官员的态度，拔除了淮西的蛀虫。此番的收获，远超预期。

明日动身回京的消息，传遍了祖宅各院。

便是禁足的白氏和王清芸也得了消息。

“真难得，哥哥还记得我这个妹妹。”

王清芸看着出现在门口的王清柏，嘲讽道。

自从托付给王清柏的信石沉大海后，她便知道，唯一可靠的哥哥也选择倒向了父亲那一边。

整整一个月，她被困在院子里与世隔绝。

哭过、闹过，也试着服软，但王峥始终没有露面。

她不明白从前疼爱她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难道那些宠爱都是假的？

可既然装了十五年，为何不一直装下去？

她回京后就会嫁给靖王，成为一品靖王妃，皇亲国戚，难道父亲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王清柏没有气恼她的冷嘲热讽。

“妹妹，我们明日就要动身回京了。”

太好了！

王清芸大喜。

回到盛京就好了。王家肯定不敢再禁她的足，她不用再这样被动的等待，可以联系靖王跟师父，向他们询问消息。

看清她眼中的喜色，王清柏却忧心忡忡。

这段日子跟着父亲，他了解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事情。

靖王不是良配。妹妹嫁过去，就是跳进了火坑。

可婚事又圣上钦定，太后懿旨赐婚，又岂能说退就退。

“妹妹，你一定要嫁给靖王吗？若是你不愿，哥哥这就去求父亲，求大伯，让圣上……”

王清芸打断他的话。

“哥哥说的什么胡话。我自然是要嫁给靖王的。”

婚事是她苦心孤诣谋划来的。为此，她容忍了未婚前先纳了赵芷柔，也容忍了那些外室子女。

临门一脚，她为何要放弃？

“可靖王他并非良配。”

王清芸以为他说的是靖王背地养外室的事情。

她笑了下。

她由始至终，想要的都是靖王妃那个位置，至于靖王……若真心待她，她自然回以真心，若不是，她也不会成为深闺怨妇，撒泼痴缠。

良配。

王清芸想到原着中一生只有王安妤一人的杨谦泽。他或许是良配，可她等不到他功成名就的时候了。

尤其经过被禁足这一遭，她更加坚定了要成为人上人的决心。

不论她有怎样的才华，往日多受疼爱，都抵不上一个压得住别人的权势。

“在大乾，还有比靖王更合适的人选吗？”

王清柏沉默。

若论身份，确实少之又少。

“可……”

“哥哥若无别的事，就请回吧。”

王清芸起身。

一扫之前的沉郁，动作轻快。

“涟漪，快收拾东西，别落下了。”

王清柏看着她进了屋，又坐了半晌才离开。

到白氏院子时，婆子还在门口守着。

“开门，我要进去。”

他态度强势。

守门的婆子没有丝毫犹豫就开了拴在门上的铁链。

“二公子不来，老奴们也要解禁了。”

早上四姑娘身边的佩珠来过，赏了她们一袋铜钱，吩咐她们日后便不必辛苦守着了。

只是轮岗的两个婆子没来，她们多等了等，才到这会儿。

王清柏推开院门。

白氏听见响动，迟缓地转过了头来看。

比起一月前，她憔悴了许多。头发简单的束在一起，鬓角生出了几缕华发，在日光下折射着银色的光。双目呆滞，没了神采。

从来高傲的身子，缩在一起，脊背弯曲成弧线，像迟暮的老人。

王清柏看清她的样子，红了眼眶。

“母亲。”

白氏双眸猛地迸发出明亮的光。

她冲过去一把抱住王清许。

“儿啊，我的儿。”

王清柏何曾见过她这样失态，无比心痛。

“母亲，是孩儿不孝。”

白氏抱着他哭了一场，慢慢有了些神采。

“你妹妹呢？一切可好？”

“嗯，好。”

白氏便放心了。

她神情复杂，往门外看了眼，只有偶尔经过的下人。

“你父亲，他原谅我了吗？”

王清柏没有回答。

白氏便明白了。

“好一个薄情寡义的王峥。夫妻二十年，我才知道他竟是这样冷血的人。”

她当年逼婚固然有错，可他王峥就全然委屈吗？

这二十年，她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可有过一丝一毫的懈怠。可他呢，醉心字画，府里的事一概不过问，甩手掌柜一般。

转头就翻脸不认人，还要与她合离。

好，合离就合离。

但她堂堂白家嫡女，不会白白受此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