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回乡祭祖？”

王峥在饭桌上将王家即将回乡祭祖的消息，风轻云淡地说出时，不仅白氏，就连王安妤也难掩惊讶。

“是，回乡祭祖。”王峥难得有耐心地解释，“距离上次祭祖，已经过去十五年了。大哥的意思是两家的年轻一代都有了功名在身，也该敬告祖先，以求庇佑。”

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白氏忍不住抱怨：“大哥也没提前告知，就这样仓促决定了？”

“此事，乃是我们共同商议决定。妹婿述职后就回了西南，小妹放不下母亲才又待了三个月。这次回乡，她也一并回西南。”

一听王灼要走，白氏心中的不满稍平息了些。

“那我们都要去？”

白氏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按说，王清芸两月之后就要跟靖王大婚，这时候回乡祭祖婚事就有些仓促了。

另外，素芝怀孕，王清柏又才入太学，他也不适合去。

“母亲身体不适合远行，留在京中。清觉和清林学业要紧，便在书院继续学习。其余的，”王峥视线扫过在场众人，“便都一同前往。”

“父亲，我……”

王峥抬手，打断王清芸的话：“你嫁入皇家，也该一并告知祖先。至于成亲的事，礼部会有专人负责，你无需担忧。”

“我也去的话，那府中诸事要如何？”

白氏私心是不愿去的。且不说这一路山高水长，更让她受不了的是王家的祖宅。

虽然经过多次翻新，已然大不一样。但到底还是乡下，空气中都是泥土味。

那些乡亲总喜欢盯着人看，跟看猴儿似的。

反正，她处处不喜欢。

“府上的事，就交给胡氏。老大院子里的妾室待产，也不必去了。”

听说素芝不必受车马颠簸，王清柏便不再有异议。

“你呢？”

王峥看向唯一没有出声的王安妤。

王安妤想的是，靖王东行与王家南下，两者之间是否有关联。

在圣上跟世家拉扯的紧要关头，王家这般举动，实在匪夷所思。

祭祖之事此前从未提起过，所以极可能是仓促定下的决定。

那目的呢？

她一时还想不到。

“一切听凭父亲做主。”

晚膳潦草结束，各怀心思地回了院子。

离开的日子定在两天后，各院次日一早就忙活起来。

佩珠和佩兰因为谁跟王安妤南下的事情，起了分歧。

院子肯定要留下可靠之人看着，可院子里的用的就只有她们两人。

王安妤没有掺和，听她们一言一语的辩论，心中依旧在琢磨王家祭祖的原因。

才出京两日，还未离开上京郡的靖王也收到了王家要回南方祭祖的消息。

莫非是皇帝不信任他，才安排王家南下，若是他无法平息江东之事，王家兄弟也能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支援？

“密切盯着王家的动静。”

想了想，他让长随拿了笔墨出来。

将信封好，他招来侍卫道：“尽快送到芸儿手中。”

看着侍卫扬鞭远去，他心情颇好地扬眉。

最终，佩兰因着身体的缘故，留下看着院子。为此，她闷闷不乐了一整日。

过了午时，王安妤让佩珠回去跟家里交代一番，毕竟这一走就要一个多月见不着了。

“哥哥那里来了消息，佩珠一家并无异样。”

王安妤靠坐在窗前，闻言只抬了抬眼皮，示意她继续。

“佩珠母亲六年前带着佩珠姐妹四个来的盛京。听人说，佩珠的父亲是个小贩，得罪了人被打死了。她们母子为了逃难来的盛京。”

“佩珠母亲有一手好厨艺，先前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识得一些字。”

这般听着，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嗯，辛苦表哥了。”

佩兰忙说不敢，见她没有要问的，才继续去收拾东西。

要离开这么久，王安妤想去见见年鹤延。

在瑞草魁等了一下午，他也没有出现。到年家时，管家热情将她迎进去。

“先生有五日没有回来了。”

或许在辅国公府。

她只能留了口信，等年鹤延回来时，让管家告知一声她有事找。

才从门里出来，就见到了沈珏。

“王四姑娘，你也来找年兄？”

一看王安妤，沈珏漫不经心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先生没在您府上？”

沈珏摇头。

“我以为年兄回家了呢。”

王安妤嘴角垂了下去。

先生确实回家了，却不是这里的家。

“你有事要找他？”

看出王安妤的失落，沈珏安慰道：“年兄总是行踪不定多让人担心，等他回来了，我说说他。”

王安妤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礼貌点了点头，就告辞了。

先生不在，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回到府上，她心绪不宁，让佩珠拿了棋盘出来。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错，她眉头却越发紧皱。

“姑娘？”

王安妤猝然起身，将佩兰吓了一跳。

“您去哪儿？”

王安妤快步走到院门口，却又停住了脚步。

这样直接去问父亲，他会说吗？

王安妤迟疑了。

辗转了一夜，她还是决定做最坏的打算。

王家祭祖的事情，兴正帝特意在早朝上提了一句。

“两位爱卿，早去早回。”

王氏兄弟跪在大殿上，近乎虔诚地叩首行礼。

“臣，谢圣上关怀。吾皇千秋万世。”

高坐在龙椅上的兴正帝，挡在帝王冕珠下的面容也不禁流露出几分感动与哀悸。

他抬起的手，仔细看甚至带着几分颤抖。

“平身吧，爱卿。”

朝堂上的气氛莫名变得沉郁，直到早朝结束。

张太师与王家兄弟先后走出宫门。

“此去，多保重。”

“姐夫，也保重。”

东升的旭日，照在乾元殿“长大光明”的牌匾之上，发出熠熠光芒。

“走。”

王崎又看了眼发光的牌匾，身后揽过弟弟，二人并肩而行。

“为兄请你去望江楼吃肉。”

“兄长有请客的钱么？”

王崎轻咳一声：“你我兄弟，何必分这么清楚。”

“上回轮到我请客时，兄长还说亲兄弟明算账。”

王峥面无表情说出这话，但脚步却没有停。

兄弟二人，迎着骄阳初升的方向，步伐徐徐，脊背直挺，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