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王安妤反握住王灼，语气中带着安抚。

“您放心，我会顾好自己。”

王灼一愣，然后露出了笑。

白氏见她们这副姑侄情深的样子，只觉得碍眼。

“妤姐儿还不过来？别总缠着你姑姑。”

洪武门口，各府的内眷正等着宫人安排。听见这声，将视线投了过去。

西南都护府副都督正妻王灼，是京城贵妇们这段时间结交的中心。

听白氏这么一叫，她们看向王安妤的眼神带上了轻视。

作为庶女的王安妤不跟着母亲，反而缠着王灼，巴结的心思实在明显，让人不齿。

“是我好些日子没见着妤丫头，想让她多陪我一会儿。”

王灼这话一出，让众人收起了对王安妤的轻蔑。

白氏气得咬牙，还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得体。

“那就让妤姐儿跟着你。你懂事些，别惹你姑姑心烦。”后面一句是对王安妤说的。

“妤丫头向来懂事。”王灼不允许她在众人面前对王安妤有丝毫诋毁。

白氏已经笑不出来了。

“那就好。”

宫人过来指引她们进去，白氏本欲打算等顾氏先行，毕竟她是弟妹。

然而转头就见顾氏同王灼并肩，对着王安妤也是慈祥的模样，顿时也忘了什么长幼之别，率先就抬步进去。

王清芸想伸手拉她，都没来得及。

好在大家都顾着整理仪容，没人注意。

内眷的队伍依照品阶列了长队，王安妤这时不好再跟着王灼，去了姑娘们那边。

在含章宫外行了叩拜大礼，又到永和宫拜见皇后。

早晨还算晴朗的天，慢慢阴沉。寒风吹着面颊，刺骨的冰冷。等行了拜礼，到坤宁殿的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

乾元殿的早朝还在继续，此时尚不能开宴。

高台上的宫中主位都没有来，官员内眷们言行便能随意些。

五品诰命的位置，几乎到了殿门口。

白氏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那些夫人们，她们出身大多不如她显赫，却能凭着夫君的官职，坐在她的上首。

每当这时，白氏心中就会升起一股对王峥不求上进的埋怨。

有大理寺卿的兄长和四大家族白氏的妻族做靠山，王峥本可以平步青云，但他偏偏寄情书册，在国子监一呆就是八年。

兄长埋怨她当时不该一意孤行要下嫁，到现在连帮衬白家也做不到。

她偶尔也会后悔。

那年她陪着姐妹去茶楼，一眼就看见了跟着王崎身后，书生模样的王峥。

那时他还只是个秀才，在人才济济的盛京毫不起眼。

家里最初很是反对，直到王崎高中状元，才松了口风。

可王家竟委婉回绝了这门亲事，言说王崎早有婚配。

父亲哪里受得了这气，直说王家不识抬举。

王崎在翰林院的上司得了父亲的示意，几番针对于他。之后又巧设计，让他失了圣心，险些被罢官。

为着兄长的前途，王峥亲自登门，在外等了一个时辰，才被请进门。

他言已经退了先前的婚事，愿意三书六礼迎娶自己。

王峥与父亲谈话时，她就躲在屏风后，再一次为他从容的气度所吸引。

她本以为因着先前的事情，王峥会恼了她，都做好了嫁过去受冷待的准备。

可王峥很好，虽然不善言辞，但对她耐心体贴，有求必应。

她想，若能得他怜惜，即便一直委身缩在不到方寸的小院子，她也是愿意的。

年少的情深并未消失，她如今对着王峥仍然满心欢喜。但她已经不是当年为了感情不顾一切的小姑娘了，她在意尊荣，在意身份，还在意旁人的言论。

这些虚荣，王峥却总是不在乎。

“母亲？”

王清芸注意到她神色变换，有些担忧地看来。

白氏笑着摇头。

芸儿是她最得意的孩子。从三岁展露天分，后来又被叔父收为弟子后，她在族中又重新挺直了脊背。

京中的贵妇们有千千万，但如芸儿这般才华倾世的女子，却世间独一。

想到芸儿日后会成为靖王妃，她方才的失落尽数散尽。

“这边风大，你紧着身子。”

白氏伸手帮她理了理围脖。

“母亲放心，女儿必不会让你一直坐在这里。”

王安妤离得近，听到王清芸这话，脑中浮起的是原主年幼时跟韩氏围坐在火炉前，等外祖母开饭的场景。

“等我长大了，要给您买很多很多好吃的肉，永远也吃不完那么多。”

“吃不完那可要浪费了。”

“鱼鱼帮您一起吃。”

“谢谢鱼鱼。”

场景散去，唯余韩氏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画面。

“姑娘。”

佩珠见她一直盯着白氏面前的果盘出神，以为她是饿了，便扯下腰间的香囊，借着帮她整理衣服的动作，塞了过去。

“里面放了肉干，您先垫垫肚子。”

折腾了一早上，累不说，肚子也要饿了。

可宫里的主位没来，就连桌上的果盘也是不能动的。

王安妤避着视线，扯开香囊，里面鼓鼓囊囊塞着各种零嘴。

她只拿块儿麦芽饴含在口中，剩下的递了回去。

“你们也压压饿气。”

尤其是佩兰，她身体本就不好，跟着走了一早上，面色苍白如纸，全凭毅力撑着呢。

她想了想，让佩珠去寻了小环过来。

“小环姐姐，劳烦你带佩兰下去休息一下。”

小环没有拒绝。若是佩兰晕倒在殿上，可是大不敬。

“奴婢送她回马车，很快回来。”

看样子，宴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她脚程快些，应当能赶回来。

王安妤知道轻重，承诺自己不会乱走。

王清芸注意到两人离开，心里思量如何要将王安妤引到那处宫殿去呢？

殿外积了一层雪，宫人们清理出的走道，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静！”

随着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殿中众人忙止了声音，收敛神色，屈身垂首。

“恭请圣上龙安。”

“恭请皇后娘娘凤仪。”

王安妤随着众人跪下，口中高呼万岁，一丝不苟行完三拜九叩之礼。

“起！”

兴正帝扶着皇后坐下，又拿软枕垫在她身后，这才就坐。

下面的官员内眷不敢直视圣颜，自然没有发现这一幕。

唯有列于女眷之首的大长公主看到他们的动作，目光也很快移开。

兴正帝才下朝，就去了永和宫接皇后。

一路过来，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

他才叫了起，又听门口内侍同传：“太后娘娘凤驾，至。”

又是跪拜行礼。

兴正帝先扶了皇后起身，等太后行至高台，才不紧不慢的躬身。

“母后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