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

王安妤看到被王崎随意捏在手中查看的马铃薯，给出了通俗的名字。

王家世代为农，外放江南时，王崎也见过许多奇妙之物，但“番薯”确实闻所未闻。

“可能食用？”

王安妤迟疑点头。

先前她以为只是普通植物，并未尝试下厨。

只是先生问起，玉米可甜？她才明白过来，这些大约都是能吃的。

具体如何吃，她还不太清楚。

这般连王峥都来了兴趣。

兄弟二人不顾形象地蹲坐在地上，盯着被挖出来的这一小片地方讨论起来。

王安妤见他们忽略了自个儿，干脆拿起镢头继续挖。

等她换了衣服出来，他们还蹲在那里。只是两人神色在严肃郑重中，隐约带着兴奋和激动。

“若产量真能达到如此之高，乃是大乾百姓之福。”

“是极。”王峥说着看了眼王安妤，“只是不确定此物食之有无害处。”

王崎终于起身，手里还拿着一个体型圆润的番薯。

“这有何难，煮了我们试试不就知晓了。”

王安妤有些震惊于他的无畏。

若不是相信先生，她绝对没有勇气去以身试毒。

而位高权重的王崎，却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妤丫头，借你这灶房一用？”

王安妤自是不会让他亲自动手。

“大伯，父亲且稍坐。”

她挑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番薯，拿着进了厨房。

先生只说能吃，但她实在不知如何下手。但应当与山药同理，或煮，或炒。

犹豫后，王安妤终于动手。

院里，王崎与王峥研究起另一物——花生。

直到佩兰端着炒好的番薯片和一小盆煮的番薯出来时，两人也没研究个所以然。

“闻着味道不错。”

王崎依旧握着花生，一手拿起筷子要夹，就被王峥拦住了。

“兄长，往日都是让着你，今日且让我先来。”

“长幼尊卑，礼不可废。”

佩珠看他们推来却去，无奈道：“二位老爷，姑娘做的时候已经尝过了，并无不妥。你们可放心食用。”

“尝过了？”王峥又惊又怒，“本是来源不明之物，她怎能擅自食用？”

实在太大胆了！

佩珠低头撇撇嘴。

王安妤净手出来，听到他说的话，也没回嘴。

事已至此，王峥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叹了口气。

兄弟二人各自夹了番薯片，带着迟疑地送入口中。

入口咸香，有些像山药的口感。

“不错，不错。”

王安妤拿了水煮的番薯，将粗糙的表皮剥去，拿着勺子舀下一块。

不放任何调味的番薯，味道软糯清甜，很是不错。

兄弟二人忍着心中激荡的情绪，珍惜地吃完桌上的番薯。

疑问太多，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种子？”

王安妤从两人的神色中，也能看出这番薯非比寻常。

也是，先生送来的东西，又岂是随意之物。

她将先前准备的说辞道出，两人并未生疑。

大乾海运繁盛，作为都城的盛京不乏稀罕东西。很多商人自海外运来的货物，自个儿也不清楚是何作用。

王崎不知想到什么，面上欢喜散去，转为凝重，叮嘱道：“这，番薯之事，你且不要外传。”

“侄女明白。”

若是从前的王安妤，他并不放心。只怕前脚他们走出清扬小筑，后脚事情就传遍了西府，进而传得满城都知。可如今的王安妤，他都有些看不懂。

他们没有久坐，离开时，王崎看着躬身行礼的王安妤心中感慨。

当时同意弟弟的想法，将她放养在后院时，他们都不知道，她会长成现在这样，有勇有谋，心有城府的样子。

这可惜，她已与王家离心，而今不过是维持着面子情罢了。

他有心为弟弟辩解几句，又实在无颜开口。

白氏知道王峥兄弟二人去清扬小筑的消息时，他们已经回了前院的书房。

“只是进去看了看，并未久待，想来是大老爷一时兴起。”

白氏心中将王安妤骂得千疮百孔，听桂嬷嬷这样说，火气也没消下去，反倒蔓延到王崎身上。

“大房的人好生奇怪，正统嫡氏，却对一个庶出的下贱胚子另眼相看。凭白让人怀疑我们王家的教养。”

桂嬷嬷只低着头，并不敢搭话。

白氏无人搭话，也觉无趣。憋着一肚子气，还是让后厨准备了茶点送去书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老爷最近待她不如从前耐心了。

莫不是王安妤说了什么？

若真是那个小蹄子从中作梗，可不要怪她下手狠毒了。

王安妤不知道王峥又给她拉了一波仇恨。

在两个丫鬟的帮助下，她将花生和番薯运到院子的地窖里。

里面还有已经晒干的玉米棒。

来年以这些做种子，能种出不少来。

她没有资格参与王氏兄弟的谋划中，只能尽力保全自身。

他们的造访在意料之外，若是能选择，她不想这么早就将这些东西暴露在外人面前。

先生说，一国安危系于粮食。

而她从王氏兄弟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些粮食种子背后的价值。

“光秃秃的，怪难看的。”

佩珠将藤蔓清理后，看着光秃秃的园子念叨道。

“赶明儿买几株菊花移过来，还能开几日。”

佩兰建议。见王安妤点头答应，两人坐到一起开始商量何时去买的事情。

王安妤拿了还未完成的手捂继续缝制。

小院里气氛祥和，书房里的兄弟二人却陷入两难。

将番薯推广至全国，明年将会有数以的千计百姓得以温饱。

然而，如今朝堂局势紧张，番薯的出现，可能会成为朝堂新的争夺中心。

真可谓进亦难退亦难。

“你随我进宫面圣，到底如何取舍，就由圣上裁决吧！”

王崎最终还是相信他全力尽忠的皇帝，依然是当初抚摸着千里江山图怜惜万民的圣君。

王峥将他拦下。

“兄长，此事且缓一缓。你我方才从妤姐儿院子里出来，这便入了宫。若是番薯之事被传出，妤儿只怕要受牵连。”

王崎拍着额头连连称是。

“都怪我，险些害了妤丫头。”

“兄长也是心系百姓。”

王崎看着始终冷静的弟弟，心中暗叹，若不是因为白家，不是因为他，以弟弟的才能又何必屈居五品，不得寸进。

王峥哪里看不出兄长的自责。

路是自个儿选的，兄长却总是将责任往身上揽。

隔日下了早朝，王崎才带着弟弟求见兴正帝。

兴正帝见他们，紧锁的眉头稍松了些。

“你们也是为太后回京之事而来？”

王崎很惊讶。

“太后要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