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安妤回神，才见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四妹妹，姑母同你说话呢。”王淑宁小声提醒。

王安妤稳住神色，起身后屈膝行了一礼：“姑母。”

“你走近一些，我好生看看你。”王灼并未怪罪她的失礼，态度温和地招手，示意她上前，“上次见你，还只是丁点大。十年转眼就过去了，却早已物是人非。”

她似乎只是想感叹一二，王安妤便默不作声。

“江南女子好细腰，盛京也有了这样的风尚？姑母瞧着你太过瘦小了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也不能不顾身体。”

王安妤听着好笑。若是可以，原主恨不得顿顿食肉，餐餐加饭。

就听她又说：“我许久不回京，竟不知盛京现下流行的竟是多年前的花色。”

王安妤今日穿的还是老夫人贺寿，白氏送来的那套衣物。

倒不是她故意，只是她平日穿得大多素净，不适合今日的场合。白氏送来的这套，丑是丑了些，也略厚重了些，但至少瞧着喜庆。

见白氏面色青白，王灼笑意更甚，但因着场合，没有再刺她。

如工具一般的王安妤被用完，安分地退到一边。

瞧，又是一个拿她当车前卒使的。

王安妤能看清这些人的想法，也没有原主被亲人利用的愤怒，只是难免为她可悲。

因着王灼舟车劳顿，众人没有久坐，只说明日办个家宴就散了。

待回到西府，她换上旧衣，就去后院看种的花草。

素芝在旁边站着，不时递个水。

她不明白，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喜女红反倒爱侍弄些花花草草是什么毛病，跟个乡下泥腿子似的。

王安妤种下的种子，已有小部分发芽，从地皮顶了出来。

现在还看不出品种，只是与她见过的都不一样。

无为来时，王安妤刚从园子里出来，鞋上还沾着泥。

“四姑娘。”

他目光往园子里扫了眼。

“姑娘自己种的？恕小的眼拙，不知是什么苗子？”

王安妤任由素芝拍着身上的土，只说是随手种的，并不多言。

无为虽好奇，却没再追问。

他这次来，是为了送东西。

先前在东府，王灼已经给过见面礼，从西南带来的物产，还要再分给各府。

王安妤也得了一份。

“劳烦。”

无为忙说不敢，见她没有打开查看的意思，又多嘴一句：“姑奶奶特意添了匹织锦，您有喜欢的样式直接给府中绣娘们去做。”

素芝收到王安妤的示意，将包裹打开。

里面有大小不一的好几个包裹。

那织锦确实难得，花色艳丽，经纬缜密。

“替我谢过姑姑。”

“哎呦，小的哪有资格代您道谢。姑奶奶就在东府，您若无事，不妨亲自去？”

王安妤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敢情在这里等着你。

“我知道了。”

无为离开时，心中颇有些丧气。

四姑娘这半年长进的可不止是一星半点儿，他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这些东西……”素芝迟疑道。

到底是长辈送的，不好随意处置了。

“捡着能吃的挑出来，放到小厨房。其他的放到库房了，小心安置。”

清扬小筑地方不大，人更少。除了王安妤住的北厢房，东西两面都空着，随意收拾一间出来做库房也容易。

无为前脚刚走，白氏身边的谷雨就来了。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丫鬟，手里皆捧着东西。

今早在王灼面前丢了脸，被她冷嘲热讽一番，白氏没当场发作，回府后摔了不少东西，还发落了笨手笨脚的丫鬟。

思来想去，虽是不情愿让王安妤穿红戴绿的体面，却也更不想被王灼抓住话柄嘲笑。

绣娘一时半会儿也做不出合适的衣服，白氏干脆给了钱叫管事去买了些。

王安妤看着匣子里色彩艳丽的襦裙纱衣，没有多说，就让素芝收了。

谷雨不忘叮嘱：“夫人说，现下有了新衣姑娘不必疼惜，只管穿出去。”

这可不像是白氏能说出来的。

王安妤盯着谷雨打量。她谦卑地弓着身子，双手规矩地交握。

久久等不到回应，落在身上的视线满是压迫，谷雨动作更是恭敬。

许是错觉，她竟从四姑娘身上感受到与老爷如出一辙的压迫感。

“行了，我知道了。”

谷雨松了口气，忙退了出去。

送走了两拨人，王安妤有些疲惫地靠在榻上。

素芝整理了衣物，见她睡着，也到一旁坐下。小火炉上的茶壶发出低沉的滚动声。桌上放着两个茶盏，茶香袅袅。

她想着另一杯该是为自己准备的，便伸手端了起来。

才靠近唇边，就对上王安妤阴沉的眼神。

“怎么……”

王安妤重新闭上眼：“算了，你喝吧！”

本来是给先生准备的，只是先生……

素芝不明所以，犹豫着尝了口，瞧着她再没有动作，才放心喝完。

一样的茶叶，姑娘煮出来的就更香。

隔日未时末，西府众人就动身前往东府。

老夫人一手拉着王灼，一手招呼她们免礼起身。

许是这两日实在欢喜，她面色红润，笑声不绝。

王安妤只看了眼，就到一边坐下。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她更适合做背景。

“四妹妹。”

除开被主动拉着交谈的时候。

她实在不理解王淑宁怎么总喜欢跟她凑一起。不论是从身份还是才华上，王清芸是更好的选择。

但王淑宁天真烂漫，倒是不让人排斥。

“姑姑送的织锦很漂亮，我准备做件马面裙，等入了秋正好适合。你呢？”

见她沉默，王淑宁兴奋道：“不如跟我做同一个款式，倒是穿出去，旁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姐妹。”

她手帕交祝窈有个妹妹，很是可爱。姐妹二人时常穿同一个样式的衣服，惹得她们几个都很是羡慕。

王安妤没有拒绝。

王淑宁就更高兴了，眉飞色舞地说起裙子的样式。

王安妤前后两世，活了二十岁，看她就像是小妹妹，意外不觉得烦躁，也含了几分笑听着，不时应和一二，让她更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顾氏跟老夫人她们聊天，目光无意扫过两人，有些好笑。

宁儿要大一岁，分明她才是姐姐，可瞧她们说话的样子，妤姐儿才更像是年长些的。

“姑姑，尝尝这酥心糕。”

王清芸将点心盘子往王灼的方向推了推。得了对方一个笑。

她不由蹙了蹙眉。

总觉得姑姑待她很是客气，没有半分要亲近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