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1、打班长

第二天一大早，李龙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连长、指导员、文书班长全都围在他床铺前，但他这会儿喝的兀自未醒，迷迷瞪瞪的冲着众人傻笑。“痛快！打的痛快！……”

文书班长吓得站在床铺前不停拉他喊他，酒气冲天的他这会儿被酒精麻醉的还神志不清。

旁边的指导员气坏了，对着身后有线排的几个老兵说道：“把人给我弄起来，先去关禁闭！”

李龙被众人拉走的时候，连长看着他的样子还偷偷笑了一下。

他被几个老兵拉走的时候，指导员站在他床铺前发现他上铺的墙上贴着一张小纸条。

当文书班长爬到上铺取下来交给指导员，指导员才看清楚纸条上写的两行字：饮酒不醉真君子，好色不乱乃英豪。

指导员看着已经被众人拖走的通信员，他气愤的把那张小纸条揉成一团。“还有没有一点当兵的样子？！”

等李龙彻底酒醒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禁闭室了。他才慢慢的想起了昨晚的事。

他把“暴徒”叫出来以后，就悄悄的下到连部一楼，门口的哨兵自然是不会阻拦他，连部的兵晚上经常要去团部抄通知。同样有线排的这个哨兵也没有拦跟在后边的“暴徒”。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躲避着团里的纠察，往后边的训练场走去。

对于“谈心”这两个字，在部队包含着多层意思。一般都是班长对新兵说的，谈心当然包括真正的两人直接敞开心扉的谈心，还有一种谈心，那就是班长要收拾你，是通过拳头武力和你“谈心”，当李龙把“暴徒”叫出来的时候，“暴徒”就已经明白这是向自己发起挑战了。

漆黑的训练场空无一人，李龙脱掉外边的棉衣对暴徒说道：“班长！咱今天把军装脱了，你今天要是把我打服了，我以后还认你这个新兵班长！”

“暴徒”轻蔑的说道：“看来，你这匹不服管教的野马新兵连三个月还是没被老子好好驯服下来！你今天要是把老子打赢了，老子以后见你叫李班长！”

“暴徒”说完，也脱掉外边的棉衣，两人都只穿着绒衣。

两人摆开架势，李龙对“暴徒”说：“你是班长，我先让你出招。”

“暴徒”吼道：“好！老子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狂！”

“暴徒”上来就没有客气，大喝一声之后，直拳勾拳摆拳外加一记高鞭腿快如闪电双拳带风就向李龙攻来，李龙用双臂隔开三拳，又低头躲过一记高鞭腿。一招云手舞花便向“暴徒”还击回去。

此刻的他身体通过新兵连三个月的训练，自身的体能，身体的强度、攻击的力度、抗击打性也都大大增强，虽然身体还有些瘦，可胸前的两块大胸肌和胳膊上两块肱二头肌已被他练的瓷实坚硬。

在漆黑的夜里，在无人的训练场、在还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班长和自己带出来的兵就展开了一场殊死较量。

李龙身体已经挨了“暴徒”的几记重拳，但他也同样还给了“暴徒”同样的几记重拳。李龙明白这个对手是他打架以来真正遇到过的第一个最强的对手。

俩人打了五十多个回合之后，李龙躲过“暴徒”一记正蹬腿之后，一招抹手捅捶就正中“暴徒”的面门和肚子。“暴徒”吃痛的时候，李龙紧接着连五捶、拦斩揭膀、魁星提斗打虎式、叶子手、雀地龙、海底捞月鹦鸽架……，把这些红拳招数悉数打在“暴徒”的头上、身上、脸上。

“暴徒”被他打倒了躺在雪地上，他也毫无一丝力气的躺在一边。两人口中都大口喘着气，“暴徒”问道：“李班长！……好拳法！……怪不得你小子一天狂！……你这是啥拳？……”

李龙也大口喘着气：“关中红拳！”

“谁给你教的？！……”

“我爸！……”

“暴徒”躺在地上转过头。“李班长！你把我打赢了我！连里以后你可以横着走！没人敢欺负你了！”

李龙也坐了起来。“班长！你知道我心里为啥恨你吗？！”

“暴徒”说：“你看不惯我带兵打兵！”

李龙说：“我是看不惯你带兵乱打兵，我心里感激你新兵班带我一场，可有一点是你触碰了我的底线。你骂了我三次‘你妈逼’，我都给你记着，任何人要是骂我妈，我就是拼着一条命不要也绝对不会轻饶他管他天王老子！”

暴徒突然沉默了一阵，他突然才明白自己亲手带的兵是因为自己的一句口头禅，便说道：“我这人确实是嘴臭，那也都是口头禅，你现在打赢我了，你可以把那三句还回来骂我，我任你骂三句。”

李龙站起身给“暴徒”递过去手说道：“我的妈不能让人骂？我也不会骂你的妈。天下的母亲都是应该值得最尊敬的人！”

“暴徒”拉着李龙的手坐了起来眼神里也充满了一丝歉意。“李龙，你这话把班长今天说服了，是班长的不对，我这臭嘴的毛病以后是得要改改了！……走，跟班长走！”

李龙好奇的问道：“班长，去哪儿？！”

“你跟我走就行了。”“暴徒”套上棉衣，带上帽子已经前边走了。

李龙穿好衣服就跟上去并排和“暴徒”走在一起。“暴徒”带他来到团里的服务社，敲开里边已经熄了灯的门，买了一大堆零食，又提了四瓶白杨大曲。

返回连部时门外已经换哨的哨兵，看着二人奇怪的样子不禁好奇，也并没有过问，就看见二人上了楼。

俩人悄悄的来到三楼的小库房，开了灯就喝了起来。

俩人的心情这会儿却又不同。李龙觉得打败了这个老兵心里高兴，自己新兵连的那些郁结一扫而空，而且自己打败了老兵连的第一狠人，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和高手一战的实力。“暴徒”却有了一种英雄迟暮的落寞，自己居然败给了自己带出来的新兵手里，心里感觉到无尽的落寞，自己八年兵的军旅生涯可能真的要从此画上句号了……，两个人把四瓶白杨全干了，都喝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了……

快到天明时，俩人才都回到自己的床上。早上已经出早操了，二人还都没有起床。出完操，连长指导员先去了有线排看到“暴徒”满脸肿胀乌青，便询问啥情况。依旧昏昏沉沉的“暴徒”坐了起来，便说道自己不小心碰的。连长指导员看着这个给连里争夺过无数次荣誉的老兵，又想到随着军队的改革年底要是套不上三期士官而要面临复员的他，心情万分复杂。他们没有追究他不出早操的过失，反而宽容的更加关心他的喝酒和脸上的伤是咋回事。对于被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新兵打了的事，“暴徒”是无论如何也不说，一口咬定是自己摔得。看着酒意未醒的他，连长指导员就继续让他睡了。

但被叫出来的副班长好像对昨晚的事已经知道了，他们排昨晚的连务哨，李龙和“暴徒”出去、返回、包括在小库房喝酒，这些来回换哨的人也都看见了。副班长早上把情况问了之后，看着把自己亲手带出来的老班长居然被一个新兵蛋子打的鼻青脸肿就感到愤愤不平。他本来都想着召集他们排的老兵，去给老班长讨一个公道回来，这会儿指导员问他，他也就没好气的说是连部的通信员打的。

指导员愤怒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一个新兵蛋子反了天了！”

连长却偷偷心里笑着。“好样的！能把老侯干翻这可是一个好兵。”

李龙被在禁闭室关了三天，他也在里边的黑屋子里焦急的等待了三天，酒醒以后的他已经明白这次闯了弥天大祸，他不知道即将迎接他的是啥？是给个处分？连部还能否继续待下去？不会把他退兵吧？连里这次估计所有的老兵都会把他这个桀骜不驯的新兵蛋子当成敌人，他以后又如何在老兵连待下去？！他为他的冲动感到自责，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不忍乱大谋”的莽夫，但他又认为自己扞卫了母亲的尊严自己并无过错，连里只要不把他退兵，怎样的处分他都坦然接受……

对他的“公审”大会是第四天在连部召开的，全连班排长一边倒的坚持要给他一个处分，绝对不可以轻饶。连对他不错的文书班长，这次也只能投弃权票无法帮到他。最后指导员征求了大家的意见之后，对他宣布了连里的处分决定：

1、 给予李龙连严重警告一次，记入个人档案。

2、 李龙开除出连务班去到种菜班。

关键时刻却是“暴徒”站了出来力排众议。“暴徒”对连长、指导员和全连的几个班长说道：“这小子打了我不假，把我打的没有一点脸面不假，可他把我打服了，也是我有错在先。我和他之间是正常比武切磋，如果把输了的新兵就要这样稀里糊涂的给一个处分那对他是不公平的。对于李龙这样一个不服管教的新兵蛋子，虽然他有他的问题，但不可否认他身上有他的本事。如果连里边是为了给我找回面子而去处分他，那我觉得这是打我的脸。所以，我希望指导员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通过部队的锻炼，他会成为一名好兵的！你给他背一个处分，不是把他毁了嘛？！”

指导员说：“老侯，不是为给你找面子，是这样的兵实在没有规矩，咱们团这些年还没有出过一个敢打班长的兵。”

“暴徒”说：“既然是这样，我俩不算比武，算打架要处分就一起处分！”

一直站在最后边低着头的李龙是万万都不敢相信，“暴徒”竟然要拼着一切来救他，心里就觉得有些对不起“暴徒”来。

这是看到火候差不多了的连长对指导员说：“要不再给一次机会？”

指导员看了看一直坚持的“暴徒”，便对李龙说道：“那好，看在候班长给你求情的份上，这次处分先不给你背了，一会儿完了之后，把你的铺盖卷搬到种菜班去。”

李龙感恩的点了点头。“谢谢指导员。”

暴徒仍旧站了起来。“还是让他跟我吧，来我们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