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4、逃难

远处开来的是一辆老式的蒸汽机火车，李龙和超子也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这种火车头，李龙脑海里一下就浮现出《铁道游击队》里游击队众好汉手持盒子枪扒火车上下跳跃如履平地的画面，耳畔就同时萦绕出剧中歌声：……爬上飞驰的火车，像骑上奔驰的骏马，车站和铁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脑海中同时就闪现出儿时和二牛那群小伙伴手持链子枪奔跑着一个个爬上村中的麦秸垛子，一群小伙伴站在麦秸垛子顶上拿着链子枪高喊：“同志们！冲啊……”

而此刻的逃难再也喊不出那些充满激情的豪言壮语，他和超子俩人提着行李走上列车，随着火车再次启动，刺耳的汽笛轰鸣声和车头上汩汩冒出的白烟向后飘动，向后飘扬，越飘越远，最后消失殆尽……，正如李龙和超子从一生记忆中永远挥之不去记忆深刻这座南方小城缓缓离去、远去、而永远再也不想再也不愿踏上的土地……

李龙和超子还是望向车窗外，看着窗外依旧美丽的风景，窗外远处的山峦依旧造型各异、奇形怪状、美不胜收，然而此刻在两人的心中谁也再也没有对这些美丽风景的留恋和赞美，只是无奈的看着窗外的这一切逐渐远去……

列车到达南宁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二人在火车站广场自动取款机取了卡中不多的钱，买了第二天清早的火车票，两人紧攥着手中的火车票，看着上边写的“南宁——西安”二人都激动的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这不仅仅是一张火车票，而是他们回家的全部希望。车票上的“西安”两个字此刻让人看了是多么的亲切。

此刻二人已经彻底离开了那个让他们再也不愿意回首的钦州，又顺利买上了回家的车票，彻底没有了被人围追的恐慌，又有了即将回家的激动和喜悦，心情也由不得大好起来。

两人简单的在火车站吃了点饭，买了两盒烟，又给西安的一个同学打了一个电话，告知二人到西安的时间。付完电话费，俩人再把兜里的钱翻净，却发现凑到一起只剩下十五块钱了。咋办？还有两天一夜的时间，住宿、吃饭这些现实问题又咋样解决？又把俩人愁住了。晚上住宿肯定不要想了，那这两天咋吃饭？这又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二人在火车站广场，看见一个卖包子的上前一打听，五毛一个。二人一合计，五块钱买了十个，这下俩人全身的家当就剩下十块钱和两张火车票了。但想到马上就能回家，一个多月的苦都吃过了，这两天又算的了什么呢。

李龙买完包子，一回头，却发现超子又望着远处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女子向他们走来，超子又想起了来时那个在火车上偶遇的绝世女子来。李龙也看出了超子又是犯花痴发呆的眼神，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但随着远处的“绝世女子”走近二人的时候，超子却直摇头，他失望的嘴里叹息道：“哎！远看青山绿水，近看龇牙咧嘴！”

李龙一看超子这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咱俩这会儿都像逃难一样会西安，你这会儿还有看美女的兴致，便笑着讥讽说道：“我看你，远看是逃难的，近看是要饭的，给！把包子提上，咱走。”

超子接过包子也笑了，问道：“包子啥馅儿的？”

李龙说：“我又没吃咋知道？看着又白又大，像西安那边的包子。这一个来月，几乎都没吃过麦面做得吃的。吃了两回蒸馍，里边还加的白糖，简直吃不惯。我这会儿都想黏面想的不行咧！”

“让我先尝尝包子再说。”超子说完顺手在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接着又说道：“这肉包子里边咋也放糖？！”

李龙也在袋子里拿了一个包子咬着尝了一口，无奈的大声说道：“就是的！这蒸包子放啥糖呢，真是糟蹋行道呢！”

二人吃完手里的包子，把剩下的8个包子提上，边发着牢骚，边背起行李，准备到候车大厅里找地方休息。

俩人来到候车大厅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把大包放在脚下，把随身的小包搂在怀中，就开始休息睡了起来，昨晚折腾了一夜都还没有睡觉，不到一会儿就都睡着了。

俩人迷瞪了一会儿，就被候车大厅里的大吵声吵醒了，一看时间才下午六点多，想着还早呢，二人一商量决定出去转转。这来了南宁，来回路过两次还都没在南宁市去转过，以后回去了别人一问，这到了南宁还都不知道南宁到底长啥样子。

两个人又拿着行李，出了火车站，就在就近的大街小巷胡转胡溜达。

胡溜达到晚上十点多，二人实在走不动了，又返回到火车站广场候车大厅，又坐着焦急的消磨时间。可是到了晚上十二点多，由于晚上没有经过的列车，候车大厅全部关闭，把所有人都驱逐出大厅，有条件的都去找旅店投宿去了，李龙和超子这些没钱住宿的又成群的到了广场，找地方坐着休息。二人把刚才在市里边逛时捡的一摞报纸，拿出来铺在地上席地而坐。

俩人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一看多半都是要饭的或是流浪的人，蓬头垢面，穿的又破又旧，浑身又脏又臭。二人身上最起码穿的白衬衣、老板裤、黑皮鞋和周围这些人待在一起还是格格不入的。这让两人呆在这群人里边也很扎眼，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这也投来了周围这些人对俩人不解或是鄙夷的目光。两人觉得此刻再落魄，再不如意，也不至于和要饭的为伍，内心最起码的狂傲和自尊还是不容这些叫花子和流浪人员来践踏的。

李龙拉了超子，叠好地上铺着的报纸，拿了行李，在一群乞讨流浪人员灼热的目光下，匆匆逃离。

俩人又出了广场，过了马路又来到对面的一个小巷子中。李龙和超子一看，有一家商铺门口的台沿上又光又平，商铺早已关了门。两人便把刚才带着的报纸铺开，用包当枕头。俩人躺了上去又平又展感觉十分满意。这块儿叫花子看不见也不会嘲笑，周边又安静还没人打扰，在这儿美美睡一觉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俩人躺下去，又谝了一会不知不觉的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半夜几点，超子一声大叫：“干啥呢？！”一下把李龙也吵醒了。

李龙抬头一看，周围一圈十几个人把俩人围在中间。李龙仔细一观瞧，围着他俩有十几个人，一看年龄都不太大，个子明显都还不高，都是十几岁的娃模样。带头的一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身高有一米六七，正站在超子面前叽哩哇啦的说着啥。

惊醒的李龙和超子都站了起来，超子一手还紧捂着刚才睡熟被割开的裤兜，伸手一摸幸好两张火车票和二人仅有的十块钱还在。

那个带头的一阵叽哩哇啦见两人听不懂，便说开了当地的普通话。这回李龙和超子听清楚了。

那个带头的小伙对俩人说：“朋友，借点钱花花！”

超子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把匕首，握在胸前。

李龙对超子说：“你前边走你的，我在后边。”

两个人并没有理会周围一圈人，又重新拿起行李，那个带头的看着这两个北方大汉，又看了看超子手中匕首，也并没敢拦，往旁边一闪，超子在前，李龙在后，走出了这十来个打劫的包围圈。李龙这会儿也不想惹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安全离开这里，还好那些人也并未纠缠追来。

二人又赶快走到大路，过了马路，回到火车站广场。超子一到广场便给李龙诉说刚才惊心动魄的场面。说他睡得正香，感觉跟前有人，他猛一睁开眼，就看见刚才那个带头的用刀片割他的裤兜，他突然惊醒，把那个人也吓了一跳，后来就是李龙醒来后发生的那一幕。

二人都庆幸火车票还在，要不然丢了火车票，两个人还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家。

俩人又回到广场上，又回到那群流浪乞讨人员的中间，这下也不在意这些人鄙视的目光了。毕竟在尊严面前，生命安全还是更重要的。

第二天一大早，俩人终于登上了返回西安的列车，拖着一身疲惫和失落，拖着对钦州城和小张的愤恨，拖着对自己此行的受骗和不如意，又历尽千辛万苦才能登上的列车回西安……

第3天， 列车过了三门峡，就又驶回陕西境内了。进了潼关，又进入了“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懒汉怒吼秦腔”的关中道了，俩人望着窗外的一切，感觉家乡的一切此刻是多么的亲切和亲近，西安是越来越近了，俩人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复杂了……

火车到了渭南，俩人已经饿的实在背不住了，拿出前天在南宁买的昨天没有舍得吃的肉包子，一拿出来却也发现大热天的大肉包已经死气变馊不能再吃了，俩人愤恨的扔出窗外……

俩人饿的在空余下来的硬座上各躺一边，李龙说自己想吃酸汤面，超子说自己想吃biangbiang面；李龙说自己想吃羊肉泡，超子说自己想吃葫芦头；李龙说自己想吃葫芦鸡，超子说自己想吃棒棒肉……，说到最后李龙说这会儿就是有个白蒸馍哪怕不夹油泼辣子都是好的……

俩人饿的实在受不了，到了华阴了。就拿出剩余的十块钱买了两桶方便面，剩余2块钱。这两块钱是他们的救命钱，是到了西安火车站广场给同学打电话救命钱的电话费钱。

他们把方便面连渣带汤吃喝的干干净净，这也是俩人这一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方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