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辍学

李龙想到把父亲叫到学校他就恐慌的要死，他熟知父亲老五的暴脾气，他知道这次还不知道父亲见了老师以后回家后迎接自己的是父亲老五怎样的雷霆之怒和暴风骤雨。但他更不知道，也会因为这件事的持续发酵，会令自己的好兄弟李飞从初二就辍学，走上社会。而这也成为他以后一生也觉得对不起李飞的地方。

回到家的李龙思虑良久，他是无论如何也鼓不起勇气去给父亲老五去说让去学校见老师的话，他害怕父亲追问他的原因，他明白接下来父亲肯定会将自己揍个半死。最主要的是因为冯倩的事打架，他觉得对大人挑明这件事，把自己内心的秘密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于家长面前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他考虑了很久以后，就想着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晚上只告诉父亲老师找他，并不告诉原因，等老师和父亲交流完，回来等待他的暴风骤雨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他走进了父亲老五养猪场的门房，看见父亲半躺在炕上一边抽旱烟，一边听广播。硬着头皮的他还是鼓起勇气对父亲说:“爸，老师让你明天去一趟学校。”

老五问道：“这好好的，老师叫我去学校干啥？”

李龙吞吞吐吐地说：“我也不清楚，老师叫了几个家长呢，还有对门的李飞。”

老五其实已经看出来了李龙恐慌怯懦的样子，但他没有吭声想着不管发生啥明天见了老师自然知晓，也就没过多追问，只是说了一句：“好了，知道了，你先回家去写作业吧。”

令李龙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放学回家面对他的却是风平浪静。见过老师的父亲老五并没有对他大发雷霆，自小对他严苛要求的父亲并没有动拳头，甚至更没有大声呵斥。父亲老五只是把他叫到养猪场的门房里一脸平静语重心长的说道：“冲冠一怒为红颜，男人该有的血性你是有了，可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并不是谈情说爱。爸一辈子没多少文化，也吃了很多没有文化的亏。你看咱长安堡这些年也出了不少大学生，你啥时候也能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去外边的大世界去闯荡，离开咱这长安堡。那才是给爸长脸，给咱李家长脸了。你姐已经没有机会了，爸把这所有的希望也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看着年过半百的父亲，从他记事开始父亲老五就是刚正不阿，坚韧倔强，可此刻李龙看着父亲古铜色的脸上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苍老，内心突然也有些酸楚。

父亲老五的话，让李龙从此也坚定了考上大学，跳出农门作为自己的人生理想，而给李家好好争一口气也成为了他一辈子追求奋斗的目标。

李龙另外几个好兄弟不出所料的回家都遭到了家长的严厉教训。李飞的父亲天生残疾，是个哑巴。母亲也是一个瘫痪在床的人。全家全靠李飞的爷爷支撑着整个家庭。李飞的爷爷其实也只比老五大十来岁岁，和老五是平辈，按辈份论李飞其实应该管李龙叫大。学校叫家长，李飞的家长也只能是爷爷出席。还是老五骑着自行车，把老汉一起带到学校。

耳朵已经有些背的老汉并不能完全听清李飞班主任对李飞义愤填膺的控诉，但老汉也从班主任激动的情绪里猜出了孙子李飞在学校里的劣迹斑斑。老汉已经气的有些浑身发抖，班主任看见老汉激动的样子，更多过激的话也不敢再说了，怕把老汉气出个啥病也拉不离手，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老汉说，回家把娃管好。

回到家的老汉，把李飞关在屋子里，用拐棍狠狠的把李飞打的上蹿下跳哭爹喊娘，最后把李飞打的夺门而逃。老汉也只能气的扔了拐棍。

回到学校的李龙，好像也一下变了一个人，他把父亲老五教导他的话都暗暗记在心里，心中也暗下决心要好好学习，完成父亲的心愿。

而他为冯倩做了这么多，仿佛也未能获得冯倩对他态度的转变。他再次面对前边的冯倩和同桌张刚亲密的打闹选择了熟视无睹，只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悄然写下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

老师找家长的方式让李飞受到爷爷的暴打，这些没有让他认识到自己的过错，反而让他把所有的不满和仇恨都算在了张刚头上。他认为张刚居然把这件事告诉老师，而这种打报告的事明显就是女生的做法。他最见不得这种打小报告的人，男人之间的事就应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从小“有仇必报”的他，咋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他再给李龙、薛强、冯军提出再次报复张刚的时候，一向心齐的他们这次发生了意见分歧。薛强和冯军表示刚被家长狠狠教训过，暂时不要对张刚下手。而李龙也表示，现在他对冯倩已经不在乎，由着她和张刚去，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李飞对于几人的说法有些气愤和寒心，他认为兄弟之间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你们都不愿意，那这件事，我李飞一个人来干，我也不连累你们任何人。他其实也做好了最后的打算，他已经决定好好报复一下张刚以后就不再上学了，反正上学对他来讲也是痛苦的煎熬，他还是喜欢外边的世界，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李龙对愤然离去的李飞并没有多想，他也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不愿意，那这事估计也就这么完了，然而他还是想错了。

同样的二郎沟沟口，并没有上晚自习的李飞拿着一根棍子横在肩上。下了晚自习独自一人经过二郎沟沟口的张刚被他拦下后，他没有客气，一脚踹倒张刚的自行车后，举起木棍对张刚展开了猛烈的攻击。直到把张刚打的鬼哭狼嚎趴在地上，他才狠狠的再次踹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自行车，扔了木棍以后，潇洒的独自消失在黑夜中……

他明白家是不能回了，他面对不了瘫痪在床的母亲，面对不了谨小慎微身有残疾不能言语的父亲，更面对不了年迈苍老的爷爷，那个家对他一直都是压抑，他想出去，想看看外边的世界……

他决定一个人去闯荡，他混不出个人样来，就从此再也不回长安堡。

放学后李龙几人在楼下的自行车车棚里并没有等到李飞，等所有的同学都离去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李飞的身影。他们几个又跑上教学楼，从李飞班里还没有来得及走的同学那里才得知李飞根本没有上晚自习。李龙几个人大概猜出了李飞又要报复张刚的想法。他们骑上自行车冲出学校想阻止李龙，可明显已经晚了。当他们来到二郎沟时，只看见坐在地上边修理自行车边哭的张刚，哪里还有李飞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