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君皓闻言，抬眼看了眼王明辉，发现王明辉毫不在意的样子，又看了看三皇子，目光再移向曾尚宇，最后收回视线：“谢殿下关心，此时已经好多了。”

赵海诚见马君皓这般，心里明白他也差不多知道了。

三皇子不冷不热道：“无需客气，身体要紧。”

王明辉身子向右倾斜，问坐在李温泽前面的曾尚宇：“说起身体，不知今日仕攸感觉如何？”

曾尚宇骤然被点名，身子震了一下，转过来，想要探出身子，又担心离三皇子太近，只得尽力把握着距离：“昨日在床上躺了些时辰，好多了。要不是承煜兄及时出现，我只怕会磕到头，还不知怎么感谢承煜兄才好。”

王明辉喜道：“那我便不客气了，最近我发现我这镇纸有些不顺眼，听闻仕攸有很多宝贝，我可得厚着脸皮要一个。”

话音刚落，只听得三皇子冷哼一声。

曾尚宇正准备说话，殿后的钟声却响了起来，大家忙正襟危坐。

第三声钟响过后，钟秀常准时从屏风后走出来。

“钟夫子安好。”大家站起来一边行礼一边道。

钟秀常扫视众人，摆摆手：“诸位安好。”

大家便直直坐下去。

钟秀常捋了捋胡子：“今日是小除夕，宫中本应举行大傩，可是由于冀州才大胜而归，已足够祥瑞除疫，陛下便免了今年的。”

赵海诚不禁感到好奇：【你应该看过吧？是什么样子的？】

小海：【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若真要仔细说起来，就是一百多个孩子穿着兽皮做的衣服，戴着奇怪的面具在宫中跳舞——那种舞很……独特，我反正是欣赏不来。跳完后，又手里拿着火把出宫门去，把火把丢进水中。你肯定不会喜欢那样的场面的。】

赵海诚想象了一下，只觉得有些骇人：【确实。】

李温泽听了钟秀常的话，有些失落。他本来很是期待可以亲眼看见那十二兽究竟长什么样子，结果便遇上今年不办。

王明辉这个爱热闹的也在后排叹了一口气。

钟秀常接着道：“我知诸位会有失落，便遣人蒸了那十二兽模样的馒头，算算时间，应当已经送到诸位府上、殿中去了。”

李温泽的眼睛忽地亮了。

殿中的气氛似乎活络了些，连衣物摩擦的响动都变得欢快起来。

众人的声音也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多谢钟夫子！”

钟秀常也笑了：“诸位客气了。老夫还会讲让诸位更开心的事情：明日除夕、后日初一，大家尽情和亲朋好友团聚，不必来上课。而今日——”钟秀常讲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

众人听了钟秀常前半句就已十分激动，连三皇子脸上都浮现出了笑意，却听他迟迟不讲下半句，王明辉便心急地问：“夫子也学会卖关子了！”

钟秀常慢悠悠道：“对了，话要讲清楚。而今日——就此放学！诸位现在便可去挑选一会儿家宴上想要的菜肴了。”

王明辉马上站起来作了一揖：“钟夫子真好！”

钟秀常哈哈笑道：“去吧。”说完，他一反常态，最先离开了勤思殿。

王明辉此时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背起书箱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诸位同窗告辞，明辉先行一步。”

曾尚宇忙站起来：“承煜兄！”

王明辉摆摆手：“仕攸不必心急，若是没有镇纸，其他东西也行。”

曾尚宇复又坐回去，此时王明辉已跨出了殿门。

五皇子见王明辉一溜烟便走了，连问话的时间都不留给他，有些疑惑：“彦宗，怎的承煜走得如此匆忙，都不等等你？”

马君皓没有丝毫不快：“别看承煜兄这样，其实十分刻苦，好像是自从进宫以来就没有回过家，这好不容易盼来的日子，自然走得急了些。”

三皇子：“承煜定是不满次次屈居太子之后，像我们这样的，再怎么努力，也跨不过他俩去。”

太子转过来：“三弟不可妄自菲薄，我和承煜不过都是运气好些，擅长解夫子出的题目罢了，若论起其他方面，我们肯定也有不如三弟之处。”

五皇子也笑道：“三皇兄这话说得，弟弟也几乎次次在三皇兄之后呢。”

三皇子咬了咬牙，漠然瞟了五皇子一眼：“那我可要向诸位告辞，去练习比你们强的东西了。”他故意把袖子甩出响声，抓起书箱便出去了。

众人因他这一下安静了一瞬，又很快开始各干各的起来。

曾尚宇本因钟秀常那句“话要讲清楚”而在犹豫是否要跟三皇子解释，可是又见他怒气冲冲地走了，自己便更不敢跟上去了，只好随着大流收拾起东西来，并安慰自己：也好，反正现在三皇子正在气头上。等着除夕晚宴顺利完成之后，再去向三皇子解释缘由也是个好的选择，免得多说多错，再生事端。

赵海诚跟着李温泽出了门，腊月的阳光打在身上，虽然温度并没有多高，但还是驱散了些许寒气。

马君皓似乎也忙着回家，他背着书箱，没有走去往寝所那条路，而是转身向宫门走去。

李温泽以为赵海诚也会像他一样直接回家，于是跟赵海诚说：“今日之后的三天，都不必再去马场了。”

赵海诚点点头：“我准备先去放了东西，再在街上逛一会儿，然后回家，你呢？”

李温泽想了一下，他其实也只能和赵海诚做一样的决定，但是他又不太想回家，因为回家便会见到父亲。

父亲虽然平时几乎都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可是这逢年过节的，免不了出来接待。并且不知为何，今年来家里的拜访人似乎格外多些，父亲便常常在外厅呆着。

他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不可能呆在屋中不出来见人，可是每当和父亲同在一个屋子里时，他便觉得空气也滞涩起来。

曾经有同宗的叔叔告诉过他，说他的眉眼很像母亲，他自然是不知此话真假。

可是对于他这样的孩子来说，真或者假，都是一种残忍。

李温泽发了半晌的呆，最后还是只能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