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之乐起，舞娘起舞，厅内僵硬的气氛才渐渐热络起来。

长公主让人请妺染上去。

妺染露出和善的笑意来到长公主案前行礼:“妺染见过长公主，问长公主长安。”

长公主朝她伸手:“过来，给本宫瞧瞧。”

妺染自然的走到她身旁，长公主拉起她的手看了又看，心疼道:“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怎的瘦了许多？”

她的两次婚事的事，长公主都是知道的，她更知道妺染的过往，所以对她更是发自内心的心疼。

记得十五岁的妺染被送到她身边时，徽宁长公主着实吃惊，一个小姑娘，完全不像个人，冰冷，无情，一潭死水，和相宜站在一起，就像美玉和石头。

十五岁的妺染，瞬间激起了徽宁长公主的斗志，宗政玄廷那样的皮猴子她都能带大，教养妺染罢了，她一定可以。

两年多的时间，她把妺染变成了一个正常的姑娘，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如今再相见，怎会不心生亲近呢。

妺染在长公主面前，也难得的露出一分孩子气:“我过段日子会胖回来的。”

长公主道:“本宫和相宜从金陵带了许多特产回来，都给你带去。”

妺染笑出一排小白牙:“多谢长公主与翁主惦念。”

说着，妺染去看一旁的相宜翁主，她朝妺染点点头。

宗政玄廷不乐意了:“怎么姑母只给辛小姐带特产，却没我的份啊？”

长公主无奈道:“肯定少不了，你的回头再说。”

长公主看看左边的玄廷，再看看眼前的妺染，感慨道:“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小染，你家里的事本宫都知道，你也不小了，婚事无人做主可不成。”

说着，她拍拍妺染的手，笑道:“你放心，本宫给你做主。”

此话一出，下方能听清长公主说话的宾客都是一惊，然后往下传给听不清长公主说话的人。

满屋子的人都没想到，徽宁长公主对妺染是这般亲近。

连辛府的三个姐弟都惊讶了下。

尤其是辛予嫣，恨的牙根发直。

妺染愣了愣，想着把这话赶紧圆过去:“长公主，其实我现在……”

话还没说完，就又被玄廷打断:“姑母怎么总是惦记外人啊，您也瞧瞧我啊。”

长公主睨他一眼:“你好意思开口？二十一的人了，还不娶太子妃？”

玄廷默默低头搂菜，不再说话。

长公主又道:“不如把妺染配给你，本宫瞧着，你们两个般配的很。”

妺染浑身一个激灵:“长公主，臣女不配。”

玄廷没说话，没表态，只是当没听见。

很快，长公主的话传遍了整个屋子。

男宾里今日格外安静默默的宋止观目光复杂的看向妺染。

明韶也是。

只是明韶公主如今看妺染的眼神里有了怨气，妺染身边就没断过人，她堂堂一个公主，为了辛妺染守身如玉，还想怎样？

可辛妺染却总是若即若离，把明韶像风筝一样的拽来拽去。

明韶琢磨着该给妺染一点教训，可她又舍不得，一看见妺染，就自动笑开了花。

“小染，你的兄弟姐妹是哪几个，今日可都来了？”长公主问。

妺染答道:“他们今日都来了。”

长公主笑意些许变深:“带上来本宫瞧瞧。”

妺染回头朝几人示意。

辛予嫣激动的出列，后面跟着一直低眉顺眼的辛清珞。

辛予诚也从男宾出列了。

三人在阶下给长公主行礼。

长公主端详了片刻，道:“嗯，都是好孩子，抬起头让本宫细瞧瞧。”

三人抬首，只不过辛清珞和辛予诚垂下眼眸不敢看长公主。

而辛予嫣的眼睛半垂不垂，余光还下意识的往宗政玄廷的方向飘。

长公主扫了三人一眼，便大概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她笑着道:“两位小姐当真美貌，尤其是这位，真是像朵花似的漂亮。”

辛予嫣见自己被点名，急忙屈膝，喜滋滋道:“多谢长公主夸奖。”

长公主温和的道:“听说你母亲去世了，可要节哀，当心自己的身子。”

辛予嫣道:“是，臣女会注意的。”

底下已然有人开始讨论起陈氏贩卖禁药的事情来。

辛予诚微微蹙眉，有些听不下去，但辛予嫣充耳不闻。

这时，相宜翁主淡淡的开口:“妺染，这位是你二妹妹？”

妺染:“是。”

相宜翁主的笑容甜美，语气里都是赞赏，“辛二小姐不仅美貌，还很会打扮，这身烟色蜀锦配盐源，这么难得的颜色，也算是一身富贵了，真是稀有。”

常人听了相宜翁主的话必定汗流浃背，赶紧自谦找补，可辛予嫣却没听出她话中有话，沾沾自喜的道:“翁主过誉了，臣女在翁主面前不过是尘泥，穿的像样些也不过是博翁主一笑。”

相宜果真一笑置之。

室内对辛予嫣大多是嘲笑的眼神，窃窃私语把她当成笑话。

辛予诚受不了了，多跟辛予嫣站在一起一分一秒他都想掐死这个姐姐。

他朝妺染投去求救的目光，希望妺染拉他一把，此刻他清楚的意识到，他不想和陈氏沾染上半分，惹人议论。

妺染会意，她对长公主道:“长公主，这是我三弟予诚，过继到我母亲名下了。”

长公主和身边的人这下郑重的打量他，片刻，长公主道:“既是你的决定，你定是慎重考虑了，于柳氏而言，也算好事。”

长公主又对相宜翁主道:“相宜，把短弩拿来。”

相宜翁主朝身边的侍女挥手。

不多时，一柄精巧绝伦的短弩被端了上来。

舞已毕，只余浅浅琴音缓慢优雅的弹奏着，成为徽宁长公主说话的背景。

长公主道:“这短弩是侯爷心爱之物，一共只打磨出两把，一把给了妺染，另一把在相宜这里存着，如今你有了亲弟弟，这短弩本宫便转赠与你，以示你姐弟二人亲近之意。”

辛予诚大喜，忙恭敬谢过长公主赐礼。

有长公主的认可，下面的声音到底平息许多，辛予诚松口气，心底沉甸甸的感觉又松快了不少。

辛予嫣和辛清珞自然也得了赏赐。

只是辛予嫣因为辛予诚过继又得到长公主认可的事，脸色藏不住的难看。

长公主越看她越糟心，便让几人退下。

辛清珞拉了拉辛予嫣的衣角，担忧的提醒道:“二姐，你笑一笑，没的让长公主以为你拿了她的赏赐却不开心，这样不好。”

辛予嫣扯回自己的衣服，不满道:“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辛清珞瑟缩一下，掩饰掉眼底真实的情绪。

宴会还在继续，几个皇子说话夹枪带棒，明韶和相宜话不投机，长公主抓着妺染说个不停，宾客席间辛予诚也不再受冷待。

女宾席里辛予嫣更被当成了猴子，明面众人众星捧月的夸她，实际上每一个人都在嘲笑。

妺染觉得自己差不多该归席的时候，相宜翁主叫她:“妺染，你陪我去更衣。”

妺染微怔，立刻道:“好。”

相宜翁主拉着妺染，把她带离了宴客厅，回了相宜翁主的房间。

妺染静静等着她换好衣裳。

“我与母亲可都听说了你在这里的事。”相宜翁主道。

妺染看着屏风后模糊的身影，道:“那翁主会不会觉得很有趣。”

相宜叹口气:“母亲心疼你命途多舛，始终没遇见良配。”

说完，相宜翁主一边整理衣服，一边从屏风后走出。

两人互相打量着。

相宜翁主虽寡居几年，可仍然一副少女面孔，二十二岁和十几岁的小姑娘站在一起丝毫不逊色，这全得益于她的娃娃脸和永远甜美大方的笑容，只是妺染仔细看去，还是能看出相宜翁主眼神里的坚与狠。

当然妺染觉得这并不是贬义。

“听传言，你和宁远伯爵府的宋止观走的很近？”相宜翁主在妺染对面坐了下来，还给妺染续了杯茶。

妺染看了看自己又满起来的茶盅，知道相宜翁主有话详谈，这是没准备归席啊。

妺染如实道:“是，等过了这个月，他便会上辛府提亲了。”

相宜翁主抿了口茶，摇头道:“宋止观也不是你的良配。”

妺染轻轻蹙眉:“翁主此言何意？”

相宜翁主抬眼，笑了笑，右颊一个浅浅的酒窝。

“因为他会与我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