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香港九龙，一个拥挤的市场里，叫卖声此起彼伏。海鲜的鱼腥味和小吃的香味混杂在一起。

刘御坤和孔进武戴着墨镜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们一边走一边不时的回头张望。在留意着身后有没有跟踪的人。

他们从市场边的一个通道进入一个小巷子内，左绕右绕，来到一栋楼房的后门。一名戴着墨镜的黑衣男子在那里等待着。

刘御坤走到他面前，把墨镜放低了一下。那男子连忙回道：“坤哥，请上楼。”

一进来遍是一个饭店的后厨，厨师们切菜、颠勺的声音，以及灶台的火光交织在一块。他们穿过厨房登上一个非常狭窄的楼梯，来到二楼的一个非常破旧的包房。

他们一进门，两名拿着仪器的男子对他们上上下下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包房内灯光昏暗，一个破旧的餐桌旁，坐着向元波、宋昭群、冯世泽还有巴裕几个人以及他们各自的心腹，加一起都没有超过十个人。

见人都到齐了，向元波首先开口讲话：“这次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目的是把上一次会议没讨论完的事情继续下去，商讨对策。如今也是非常时期，除了阿坤，我们会内也有多人被警方监听。这一次我们也特意购置了一些反窃听的设备。人数也尽量控制，今天来参会的都是我们四海核心中的核心，所以大家也不要顾忌有什么就说什么。”

“波叔，我觉得我们应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上次就说过，不要以为我们帮规森严，警队就拿我们没办法。我们现在主要解决的是发展的问题，如果我们还在做这种小买卖，弟兄们没什么油水，他们私底下做什么都是可能的。”巴裕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好啊，上一次我们还没听听你的高见，那你说吧，你所谓的发展是指什么？”冯世泽不怀好意地说道，他梳着寸头，一双略微深陷但很大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巴裕。

“我先给大家分析一下形势。首先，我们四海目前的主业中毛利最大的是倒卖古董，但这种买卖可遇而不可求。其次，是制贩盗版光碟和磁带，虽然这个可以算上是薄利多销了，但是竞争越来越激烈，像大陆那边就有不少人也再偷偷做。而且，我听说现在香港的电信公司已经推出了VOD服务……”

巴裕把两只手摊在桌上侃侃而谈着。在旁听着的孔进武，扶着刘御坤的耳朵小声问道：“坤哥，他说的VOD是什么？是最近传的VCD的升级版么？”

“哦，你说的那叫DVD，不是一回事。VOD是Video On Demand的意思，视频点播。”刘御坤侧过头小声跟他解释着。

“那这个东西，怎么会抢我们的盗版光碟的买卖？”孔进武不解的问道。

“你想象一下，以前要在家里看电影，得去搞影碟。那个VOD，就相当于有人在你电视机的另一头，很远的地方放光碟，想看什么就有什么。”

“哎呀，那照你这么说，以后想看电影都不通过我们了，这不跟打篮球，从我们头上传球一样么？”孔进武有点惊讶的说道。

“嗯嗯，而且你看，路边小摊贩还是街头的影碟店，总共能有几个电影啊。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以后这块就没有什么油水了。”

“……洗钱这个买卖，就是相当于收个服务费。哦，还有私人安保服务，这个一年算下来，总收入还没我们看场子得到的钱多……”

巴裕说累了，正在点烟的功夫，冯世泽有些听的不耐烦了，插嘴道：“你在胡说什么？你说的那个VOD点播，我听过。你知道它的服务费用么？除了达官贵人，一般老百姓谁能用得起，大规模普及不一定哪百年呢。”

“这有什么，以前电视机还买不起呢，现在不也是烂大街的东西。”巴裕点完烟，吸了一口说道。

“可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越来越便宜啊，比如香港的房子。现在这房价，已经在天上了。”冯志泽怼巴裕的时候，盯着他，不住的用手敲着桌面。

“房子这东西也说不好啊，也许几十年后，大家都不用住棺材房了。”

“你在讲什么鬼话？……”冯世泽起身指着巴裕说道，一些脏话也飙了出来。

巴裕熄灭了手里的烟头，也跟对方骂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让巴裕把话说完。”刘御坤拍着桌子喊道。

巴裕坐了回去，又说道：“哦，刚才提到洗钱的时候，还有一条没说，就是假钞。1997年就要上八达通卡了，也许再过几年，大家都不用现金交易了，我们那假钞卖给谁去……”

“巴裕，我能说几句么？”宋昭群开口说道。

“群哥，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讲吧？”巴裕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靠在椅子上。

“真的不能怪阿泽骂你讲鬼话，大伙听听，巴裕刚才说的这些跟讲故事一样。我们都是这做生意，不是玩儿戏。而且，今天波叔召集我们大伙来，主要商讨的就是怎么处理眼前的困境，你这些话跑题太多了。我作为四海的元老，只想提醒你，当初你从泰国逃到香港，是我们四海收留的你。”

“你也搞清楚，我巴裕当年来香港虽然无依无靠。但是凭我的本事，到哪个帮会都能有个位置。之所以能留在四海，不是看重几个臭钱，而是你们做事公道、讲义气，不碰伤天害理的买卖。刚才，阿坤已经发话了，不然我也拍桌子骂你。”

刘御坤给两个人打了打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冲动。

巴裕顿了顿，又说道：“还有我们现在的帮规和制度要实事求是，虽然我们智利的兄弟帮会，规矩也很森严，但那是一个华人占少数的国家，肯定是要抱团取暖，免受外族欺负。还有他们祖上在当地立过战功，所以有分配的土地，这可是我们那些堂口完全比不了的。干我们这行，本来就是提着脑袋做事，结果呢？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看我们四海是走不长了……”

“那你想怎么办呢？”一直没发话的向元波开口了。

巴裕又是一篇长篇大论，但是中心思想，就是取消发展会员的限制，什么买卖捞钱就做什么，总之能让兄弟们的腰包鼓起来。至于新型毒品的事情，就是顺其自然，他认为只要在座的行得正做得直，就不会惹祸上身。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不要以为我们小心翼翼就能防住那些警察。现在科技发展很快的，10多年前，我们开会都不用这么怕被人跟踪和监听吧……”巴裕说着说着还得意的翘起了二郎腿。

这时，在旁边听他叨叨叨半天的冯世泽的情绪，已经到了极点。突然他一把抓住巴裕的衣领跟他吼道：“妈的，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什么叫什么捞钱就做什么，我看就是你在背后搞的鬼！还有那些警察，怎么会盯上我们，我看你就是想搞乱四海！我今天就要为我们社团除害！”

“证据啊，大哥，我也想卖啊，可我没渠道啊。那个神秘的货源，多少帮会做梦都想有，要是你知道你告诉我，OK？……”

没等巴裕说完，冯世泽一个拳头就挥了过来，把巴裕打倒在地。而巴裕的副手，见状也动起手来，场面又开始混乱上了。

“哐哐哐”

向元波重重的用拳头砸了几下桌子，众人这才停手。

“四海要团结！这件事我已经想过很久了，不可能是我们内部的问题。非常时期，我们不要自乱阵脚。眼下问题最大的可能性，是利荣在背后捣鬼，那天还有今天的局面就是他们一直期盼的。巴裕说的有道理，我会考虑的，但那些确实不是当务之急。我希望你们都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不要中了别人的圈套，散会！”

说罢，向元波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