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跟万慧琪的照片上了杂志封面，再加上之前他们在天台救人时，李庆国有被媒体记者拍过照，钟友良让他们临时取消了街头巡逻的任务。

“对不起啊，钟sir，来了不长时间，都已经连续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李庆国说道。

“怎么能说麻烦呢，上次如果没有你，也许都救不下那姑娘的。”钟友良微笑着说道。

“嗨，我没做啥。主要还是万警官能力强，还会做心理疏导。也许没有我在，那女孩就是无惊无险的下来了。”李庆国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哈哈，你不要谦虚了。现在只是暂时避避风头，他们这些小报，每天都会冒出各式的新闻。只要不闹到成了大报的头版，再有狗仔队跟风挖掘的那种，用不了几个星期，市民们很快就会忘记的。放心，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到时候再继续。”钟友良安慰着李庆国。

作为一个大陆人，出于这项交流活动的特点，接待市民的工作显然是不适合的。也因此，这样连续几天，李庆国几乎都是白天帮警署里的人打打杂，晚上就缩在他的那个原来是仓库的小房间里。

他又跟在北京培训时，组织上安排的上级领导汇报了在香港这些天的工作情况。在通话中，他也得知了，这个周末会安排来交流的警员到香港警察学院参观毕业会操。

挂下电话，李庆国想了想，也好多天没跟家里联系了，于是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小国啊！在香港待的怎么样？”电话对面传来母亲关切的声音。

“这边一切都很好，香港的同事对我非常照顾！”李庆国回答道。

他又跟母亲提到了，在这的带岗师傅万慧琪，李庆国刚说完，她是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女警官，母亲就打断了了他问道：“哎呀，是个姑娘啊？！有没有对象？今年多大了？”

“妈……怎么我刚说是个姑娘，您这话题就往那方面拐啊？人家已经有未婚夫了……”李庆国说道，他又跟母亲介绍了一下跟万慧琪的工作。

电话那边的母亲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不过，你这样整天跟人家在街头逛，好么？人家都快结婚了，这成双入对的，不得让人说闲话啊。”

“哎呀，您想哪了，我们就是同事关系。而且我们在香港的安排，会随时调整的，说不定哪天就离开了……”李庆国说出那句“离开”的时候，内心忽然生起一丝莫名的伤感。

“好吧，不过破坏人家感情的事情，千万不能做，你知道么？”

“知道了，妈。真是的，之前跟您说要来香港出差，说着说着就好像我要移民了。这刚认识一个女同事，就好像我会‘搞破鞋’一样……还有一件事跟您说下……”李庆国忽然想到了前不久遇到的董哲。

“什么！？那个董哲去香港了？哎妈呀，这是啥缘分啊！？”电话那边的母亲吃惊的说道。

“是啊，我也很意外。不过组织上的规定，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影响。我都没跟老邻居说实话，实在是……”

“哦，这个我理解。你们董叔家搬到西南以后，就没再联系过。你们也是为了工作，应该没啥事。万一哪天他家突然问起你，我就说你一直在附挖工作来着。还有啊，我听你三哥说，那个刘丽丽还在打听你呢，问你什么时候回钢城。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能回来一趟吧？”

“这个说不准的。对了，我爸呢？现在他们走哪了？”李庆国回道。

“你二哥彻底回家了，你爸也让他跟着一块去的，有你二哥照顾几个老家伙，放心吧。他们现在刚到甘肃。你爸今天一早还给我留的他们宾馆的号码。他也可惦记你了，有时间也给他打一个电话。”

“好的。”

晚上，李庆国又按着母亲留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电话那边是一个有浓重甘肃口音的人，李庆国说明了情况。

“别挂电话，你稍等。”很快话筒里传来了，他拿起另一副电话拨号的声音，很明显那是一台内线电话。

“203的客人么？你们房间有叫李国华的么？嗯。他儿子打电话找他，让他来前台接下电话。”

不一会电话那边传来了“哐哐哐”的楼梯声，隔着话筒，李庆国都能想象出那应该是一间比较老旧半木质建筑。

“小国啊！在香港过的怎么样？吃得好睡得好么？”

父子俩先聊了聊彼此的住宿情况。

“睡床垫啊？条件是艰苦点，不过比我在朝鲜那会可幸福多了，长津湖那阵，我们都是趴在雪地上的。你要理解……”

“哈哈，您说的是。对了，到甘肃都去哪了？”

父亲给他讲了他们陪老首长去当年的战场祭拜战友的过程。李庆国想起了，他小时候父亲给他们讲过的老首长在西路军时的一次惨烈的保卫战。

那时还是新兵蛋子的那位老首长，第一次见识了马家军的骑兵。他们像呼啸的疾风刮向他们的阵地。一名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操起马刀，手起刀落，一位旁边的红军战士就身首异处了，他整个人都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就在这时，另一名马匪架着快马朝他冲来，那人凶恶的眼神和手中马刀刀尖的寒光，让他毛骨悚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那马匪跌落马下，但是那匹马仍然朝前奔跑，把那位老首长刮到在地……。

恍惚间，一个人把他拉了起来说道：“别怕，勇敢点。站起来，跟他们战斗，为我们的战友报仇！就算死，我们也要高昂的死去！”

“连长……”

……

电话那边父亲绘声绘色的描述着这位老首长在战地遗址前的情景。

“连长！战友们！我来看你们了！”他哭喊着，久久不肯离去，好像是希望长眠于此膜亡魂们能够听见。

虽然隔着电话，李庆国仍然能设身处地的体会到那种情感，这也是他所经历过的情景。如果有一天他能回到曾经边境战场，会否也会像这位老首长一样？

跟父亲谈完，李庆国又跟二哥说了几句就结束了通话。

也许是因为刚才的通话，李庆国又回想起了当年的战场。他回到房间，打开那本牡丹相册，翻到了一页。

那页有一张几名穿着迷彩服的解放军战士的合影。他们手里握着81式步枪，个个面庞青涩，面对着镜头，开心的笑着，有几个人还做着搞怪的姿势。李庆国站在最右侧，一个人的手臂还跨在他的肩膀上。

他忽然回想起从532高地下来，连长点名时的情景。当点到那些永远长眠在高地上的烈士们的名字时，战友们不忍他们的离去，一起喊“到”，就好像他们一直活在身边。

“王永昌！王永昌，在么？！”

“到！”战士们齐声喊道。

“张建东！张建东！”

“到！”李庆国大声的跟着战友们喊着。

……

李庆国静静的看着照片，眼泪却不知为什么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