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人,
作者:系统预设 | 分类: | 字数:3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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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超度我(一)
尘醒过来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醒过来,他压根就没睡着,只是感受不到身体而已。
待到身体渐渐恢复控制,他一翻身就起来了,清晨的风太凉了。
不远处的几个背包果然也没事,他赶紧过去套件衣服。
醒来时,他就跟超市里的白条鸡似的,也不知道有人看到没有。
尘套上衣服后,压抑地坐那直叹气:“唉...”
你以为尘就乐意吗?虽说身体上的痛苦感觉不到,心理上的冲击是实打实的,即便这身体不是他的,可这和自己的也没区别,都是有感情的。
但是他们一时间确实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他又深深地叹口气:“...唉。”
况且...
A确实生气了——因为尘的计划。
当时A在心中说了一句:“你如果这样做我会很生气的。”
尘没回答她,他在心中盘算计划是否可行。
逃避、拒绝?单纯的发脾气、批判能有什么用?你倒是想个更好的办法出来啊。
可A一个残缺的魂魄、又能有什么好办法,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是她自己的。
但她仍是生气的,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出自己的愤怒,所以只能是不断叠词:“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会非常生气的。”
尘仍没回答她。
“...唉...”这身体兀地闷赤闷赤哭了。
尘是想安慰A几句的,可自己心都被她看个翻底了,又能有什么可说的。
或许过一阵就能冷静了吧。
尘起身时打了个喷嚏,感觉脑袋有点凉。
他摸了一把、脑袋的触感有些发涩:“我头发呢?!”
虽说这帮东西没脑子,但是跟人沾边的是一点不放过。
北塔最先下来了,打着哈欠,上下打量尘:“你...真没事?”
尘没心情,耸下肩,不说话。
北塔讪笑两声:“说个好消息,望远镜看到大威哥说的村子了,再走个十几个小时就差不多了,抓点紧还能快点。”
尘点头,拍拍自己的脸颊,装出轻快:“那还合计啥了,赶紧走吧。”
北塔看尘仍是垂着肩膀,蔫头耷脑的,他回头向广告牌喊:“乂!!走了!今晚到家!”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路上仍是带着帽子的尘和两人像讲评书似的,东一句西一句闲聊。
他们在晚上九点左右进了村子,第二天中午出了外线,快出外线的时候脚下的土已经没有那种不健康的颜色了。
三人终于可以拿掉“长”在脸上的面具,脸上被压的都发紫了。换上柔软的口罩时,北塔又掏出一罐酒精来,说给大家消毒。
尘自顾拿起另外一瓶给另一个人:“这也是达达准备的?”
北塔在给自己的身上喷:“嗯,是达哥准备的,说是怕带出来病毒。”
尘点头:“还挺周到,外表上看不出来啊,他人心还挺细的。”
北塔飞快的观察尘的表情,眼睛转了半圈:“我达哥人很好的。就是夜店,你也知道,生活比较颠倒,他一个男人也没时间正经做点啥吃的,瘦下来绝对是帅哥。”
尘不傻,听得出来他什么意思,这是惦记给他达哥介绍对象呢。
他也只能是无奈笑笑,想起了大张伟说过的话,好奇心驱使、又多问了一句:“他一个也没处过?”
北塔说的很笃定:“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往过。而且,呃还是黄花大小伙。”
这点事、尘脑子里一过就明白了。啊、老处男给人家做什么婚后感情咨询,还出名了。真抽象,难怪叫达达,这是命里带的说法啊。
面对北塔欲言又止的态度,尘接过小张伟递来的酒精瓶,拧掉上面的喷壶嘴,当几人的面,灌嘴里一大口,“咕噜噜”漱一漱,一伸脖,咽掉了。“Heee”的哈着气,麻木的味觉这才有点辣感。
尘吧唧嘴的工夫,大家都愣住了。
他任凭上一个话茬掉地上:“都消完了?走吧。”
一路上北塔再也没敢提达达单身的事。
手机有信号有那一刻,小张伟才感觉真的活过来了。重新与世界建立了联系。短短几天时间,对他而言好像过了半年之久。
安全进灰区后他们就与苏克和北塔分别了,分别时北塔递给尘一个铁盒,说“给大威哥带回去”。
尘想给些钱表示感谢的,两人不要,又推搡半天终于收下了几千。
四人住了最近的旅馆,尘去买必需品,回来给小张伟重新包扎检查。
脸就不说了,脚肿的肿、起泡的起泡。毕竟都是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路。
吱嘎的棕色木板、老旧的窗台、蒙了一层灰的玻璃。唯独床上的被单还是白色的。
挑水泡时,小张伟全程没吭声,任凭尘挑泡上药,另一张床上的她俩脸白的跟漂过一样。
当尘捏着针给过来时,感觉抱团的两人都要哭出来了。
“快点,你们谁先来。”尘也是哭笑不得,“你当我乐意闻你们的臭脚啊,辣得我眼睛跟涂了风油精似的、都冒凉风。那皮、都让脚汗腌的都发白了。不把破的、没破的伤口弄干净,感染了你俩就知道难受了。”
第89章 超度我(一)
她俩仍是摇头,一个劲的往床头挪。
尘感觉捏着针的自己像那个容嬷嬷:“那咋地,这两天走道一瘸一拐的、感觉好受啊,我还能虐待你俩么?”尘看准机会一把抓住一个脚踝,“来把你!”
那软弱一些的女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那个惨,跟杀狗似的,“吱儿吱儿”地、那个高音是真的扎耳膜。
她猛一缩腿时把尘带个趔趄,让整他个人磕在床沿边。
没等尘反应过来呢,她就把脑袋钻进另一个女人的怀里了,后者也是浑身颤抖的护着她。
尘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好又是说又是劝的,还是坚毅一些的抿嘴点点头,幅度小得跟微风吹大树似的。
尘耐着性子苦着脸:“你俩闭上眼躺好,不看不就完了。”
结果就是她俩都咬着枕头,把头往被里一盖。尘轻轻抓住坚毅女人的脚踝时,她整个人还是颤抖的,尘慢慢地试图把她的腿伸直,就在伸直的瞬间。
她也是拼命往回缩,即便埋在被里,叫的也是一个清亮而悲婉:“咿呀!!”
尘的胳膊是真的犟不过大腿,侧肋骨又磕在床边了,痛得他也是哀嚎一声:“我还妹挑呢。叫啥!”
估计产房里也就效果了,尘又命令着另一个:“你跟她随便说点啥,什么未来梦想啥的。”他也觉得心酸,妈的。细看才发现,这温玉般的光滑小腿上确实有几个还没完全长合的小红针眼,肉皮基本一周能就长合。之前有过多少、也就不用说了。
尘轻拍拍她,等着时机:“你俩虐待都挺过来了,咋还受不了关爱?”
她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了,只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又捏着自己的小腿肚。
尘也坐上床了,明知故问:“我先谁都不挑,唉、你俩这腿上的针眼怎么来的?”
她的头仍埋在被里,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嗡嗡的:“我...不听‘妈妈’的话。”
尘声音平稳而低沉:“嗯,都有么?”
“都有,只是我最多...”
“因为你最不听话?”
“...嗯。”
尘又尽可能的换个相对舒服的姿势,抓起另一个人的脚踝:“你这个呢,别动我就看看腿肚,不挑。”
一旁的小张伟看得很清楚,尘说不挑的时候另一只手已经挑起来了,他没有伸直她们的腿,也是以一个极度别扭的姿势支在床上。
只是这期间,埋在被里的两个人都发愣,谁也没注意。
三人说着说着,坚毅一些的她下定了某种决心:“姐姐你来吧,我做好准备了!”
尘仍是凝神忙活着、跟没事人似的:“你行啊,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自然是没做好准备的,只是强撑:“为了我们的以后!”
“嗯。”尘仍低头应付着,“你呢?”他说着抓起软弱女人的另一个脚踝,“别动,我就看看这腿上有几个针眼。”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行...我害怕...”
“别动,我就看看。”尘按住她的脚踝,“人家为了理想都不怕,你俩一起,就不怕拖她后腿么?”
她沉默了。坚毅的抢过话:“我不怪她。”
“行,行。”尘应付着,终于松开了脚踝,“出来吧,该上药了,可能有点蛰痛。”
她嗡里嗡气的、好像是某种盆腔共鸣:“...姐姐、您不挑了么?”
尘无奈一笑:“完事了,怎么的、药是你俩自己来还是我给你俩上?”
两人犹豫着打开被子,枕头被染出几块深色。侧头的两人、比目鱼样的神情看着尘。
地上的尘丢过纱布和酒精:“看啥啊,脚不疼么?”
两人机械的摇头,又疯狂点头。
“疼不就完了,脚底下一共几个泡啊,破了一半了都,不蛰痛才奇怪。再说了、头发丝似的针尖,破个脚皮而已,你还想有啥感觉啊。”
他看着仍发愣的两人,皱起眉:“咋地?上药还点我亲自啊?”
回过神的两人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可以的。”
“那赶紧。”尘正在洗手,“我还点再出去一次,你仨吃啥?”
傍晚时分、三人都不同程度的感冒了,好在尘提前就用厨房给煮了一锅预防药。
三人喝完、躺被窝里冒身臭汗,明早就能好了。尘的计划是让他们自然醒的,小张伟的状态不错,不着急赶路,他们仨也自然不用早起了。
尘眼睛一闭、一睁,就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他从地上坐起身、挠挠光头:“你们仨什么毛病?”
坚毅一些的轻声说着:“睡不着了。”
小张伟也是腼腆笑笑:“我也是。”
三人个个大口罩,一瘸一瘸地跟在尘的身后。他们连一刻都不想在这待了,尘自然也没说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对门那个总偷摸惦记他们的房客也感冒了。
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敢问。
四人坐上火车,这就平安的出了灰区。回去的火车自然不是同一辆,线路都不同了。
下了火车、她俩也不说话,就默默跟在小张伟身边,小张伟也是有意护着,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时,尘自然也是心软了。好事帮到底吧,他计划着带两人一起回山重山。
尘在电话里汇报了情况,主要是小张伟的伤况,他现在最好往医院一躺,静心养伤、啥也别管。光是尘和她俩的话、坐几天车都没事。
领导说你等着吧,人下午就到。
真没说错。
只是接他们的不是山重山的荣光,是一个贴着宠物医院广告车衣的长安车。
这人也是不含糊,穿着黄色的防护服下来了,这家伙酒精消毒剂是一顿喷。
男人的声音含糊传出来:“消毒、必须消毒。”
尘心说这都出外线快两天了,你现在消个什么劲啊。这人也太没六了。
他自顾拉开侧车门,嗬,车里都起雾了,消毒味更大。
坐在后座的尘认得这人。他就是和领导有关系的兽医,不过名字不知道。
尘正好借这机会打听下:“老哥,怎么称呼?”
这男人边开车边斜眼看手机,跟着小视频的曲子晃脑袋、哼得也不在调上:“我姓石。”
行吧,尘也不管真假:“石哥,我这有俩灰区的姑娘,你小医院那还缺人么,管吃管住就行,现在她俩没地方去。”
两姑娘没想到尘会提起这事,怀疑与惊讶的视线在他俩身上游移。
她显得很紧张:“我们自己可以的。”
男人也笑了,笑的很怪,好半天才说话:“这是把你当人贩子了。灰区那块还是老样子啊。”
尘也不知道他搁那感慨啥呢。象征性打个哈哈,没让话掉地上。
扭过头问她俩:“你俩能找啥活啊?上一个没户口的外线人,让内线人挤兑的活不起了。你俩‘大傻妞’整来整去,不点背个玻璃丝袋子、遥街捡铝罐儿啊?”
“嘿哈!”男人笑得大声又放肆,“你这姑娘说话是挺有意思的。”
尘也乐了:“关键就是这回事啊,这年头好工作不好找;何况你没户口、差的工作也没人敢招你啊。”
两人垂下肩膀了,他们的谈话基本没听懂,即便听不懂词语也能从语气猜出大概来。
小张伟是想帮她俩的,可他连自己都没弄明白呢。也没敢搭茬,担心地来回看着几人。
男人从中视镜看着她俩的表情,语气柔和:“我不强迫你们,我想带你们去一个地方可以么。那里的人基本都是与你们一边大的女孩,你们不想干的话再自己找。这工作简单,就是服务生,洗个盘子刷个碗啥的。随时都能走,没人限制你的自由。你怎么样也要有点钱啊,要不你吃啥、住哪啊。”
柔弱一些抬起头想说什么,手却被同伴按住了。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用着只有双方能理解的方式交流。
男人仍在耐心劝说:“光去看看不行么。你们姐姐不也在这么,我要是敢骗你,她不点打死我啊?”
尘摩擦着不存在的胡须,这男人怎么突然这样好心了?这苦口婆心的劝。
尘摸不透男人的想法,但有自己跟着、也确实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对,就去看看呗,不行就走,‘顺天承运’。”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我们听姐姐的。”
一旁的小张伟正跟母亲通电话,看他的表情,母亲也是着急了。
直到他挂了电话尘才问:“你平时天天跟母亲打电话?”
小张伟看着手机发笑,“裸奔”手机的玻璃后盖碎了,上面贴着透明胶带,边缘也卷边了。
“没有啊。我妈说头两天心慌的厉害,担心我出事,给我打电话发现又关机了,吓坏了。”
即便尘没故意听,也是记住了大概,小张伟说手机丢了,那头埋怨好半天。
他拿回电话也打着哈哈:“听起来是心灵感应啊。身体的事没跟她说,怕担心?”
在不涉及三观的层面上,两人间的关系仍像和平时一样。
“嗯。不想让他们担心我。”小张伟把头靠在车门玻璃上,眼神虚焦、凉凉的玻璃让语气也凄凉几分:“尘哥,闹出了这种事,你说领导会开除我么?”
尘心中苦涩,仍是装出轻快:“不会。没准还给你计个嘉奖啥的。”
小张伟自嘲一笑、笑得不如哭:“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不傻、这一趟我什么都没办好,惹了一大堆的祸,我们差点就死在外线了,要不是我。”
尘知道,在小张伟的问题上,领导是和自己一个立场的。而小张伟的表现,正是上面所期盼的,他们高兴还来不急呢。
尘的电话又响了,是领导打来的。
尘给小张伟比个噤声的手势:“我是繁尘。”
领导的声音还是不变的机械语调:“小张伟在你身边?”
尘飞快瞥眼小张伟,后者蹭一下坐直了,也紧张地盯着尘的手机。
“嗯。他在我身边。”
“你把电话给他,刚才打他电话关机。”
尘递出手机,小张伟紧张地呈过来,他把头靠向呈接来的手机、胆怯的“喂”了一声。
电话那一头仿佛在播放某条新闻:“张伟,你于灰区参与解救两名被拐女性的行为,不仅体现了坚韧的意志,还彰显了人性的良善,你的行为和成就证明了榜样的力量。鉴于你在灰区的英勇表现与果敢行为,上级特提出表扬。”
小张伟的手都在抖,这几天他想了很多的结局,可唯独这种、他只敢想想过程就放弃了。
“可...”还想说什么,眼泪掉下,他说不出什么话了。
值得的。这几日的一切苦痛都是值得的。这一切,都只是磨砺我的砥石。
领导的声音始终如一:“你把电话给繁尘。”
尘从小张伟颤抖的手中接过电话,刚才领导说了什么,他是能听到个大概的。
这就是空头支票,网上随便查查,再粗糙不过的模板罢了。
他释怀地大哭着——从内向外的解脱。那是一种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精神愉悦,一种集体荣誉中的认同。
——你又怎么忍心再说出些什么呢?
尘心情压抑的厉害:“我是繁尘,您说。”
“等他冷静下来了,告诉他别声张,你们去灰区的行为在内线是保密的。”
尘吧唧下嘴:“我知道了。”
听起来、领导还有太多太多的、涉及到背后的事情没与尘说。
不过大家都是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