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场口大樟树，黄树叶在秋风扫涤下洒洒落下。快到屋场了，快到家了，越走近屋场，越走近家，她的双腿越沉重，胸口越痛。她不知道怎样向囡囡们交代，她们的爸爸去哪了，她可是说过要带她们的爸爸回来的。

眼睛时不时总往屋场口大樟树张望的露露，此时正和社员们在田间锄草。远远地就看见了母亲和妹妹，她丢下锄草的镰铲飞脚向屋场大樟树奔去。

“妈！”她奔跑到大樟树下抱着母亲大哭，莲子背上熟睡的宝珍受到惊吓大声啼哭。“爸！”露露转过身跪着从二妹手里接过装着父亲的骨灰的黄色书包，头伏在骨灰盒上嚎啕大哭。

“莲子嫂。”丫秀抹着眼泪拥抱了莲子后，解开莲子背上的背带，把大声啼哭的宝珍抱在怀里。“丫秀，你明森哥没了。”莲子闭着眼晴没有任何表情地说，脸色却苍白得吓人。“呜呜呜。”丫秀抱着宝珍失声大哭

“莲子嫂，我是几晚都睡不着，明森哥是多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没有了呢？怎么会没有了呢？呜呜呜，莲子嫂，你自己放宽心，还有这么多孩子要你带大哦。”这时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们都围了上来，纷纷说着宽心的话。

金生拨开围着的人群，扶着莲子的肩膀：“莲婶，你回来了。”莲子仍没睁开眼：“金生，你明森叔没……”话没说完她整个身体悠悠地往下坠，昏了过去。

金生一把揽抱住惊叫：“莲婶，莲婶，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你醒醒，你快醒醒！”“掐人中，金生，快，掐莲子嫂的人中。”丫秀抱着啼哭的宝珍不停地晃着，朝金生喊。

金生右腿跪着，把莲子横放在左腿，腾出右手掐住她的人中，并大声喊道：“叫赤脚医生，快，叫赤脚医生来！”

“外面风大，不要让莲子嫂受凉，抱回家里去吧。”人群里有人提醒。金生横抱着莲子朝家里走去。身后跟着一串抹着眼泪的妇女。

一根银针扎进莲子鼻子下的人中穴，“还没有醒，再插深点。”有人提醒赤脚医生。“我都快插下一寸了。”赤脚医生捻着银针满头汗水，焦急地回答着。

“莲子，莲子。”清迈叔苍老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地唤，她慢慢睁开眼，看到狭窄的房间里挤满了人，清迈叔拄着拐杖，坐在床沿上呼唤着她，囡囡们或站或跪在床前害怕地哭泣。“莲子你醒了。”苍老声音里尽是悲切。“清迈叔啊，明森没了。”她一句话说完，眼泪顺着眼角滴落在草席上。

“莲子，人就是这样，只是在世上走一遭。明森是走得早了些，我现在已70多岁，算是活得很久了，但终久也还得走。你要想开些，明森走了，这些孩子以后就得靠你一人带，你不能这样折磨自己，这样明森走得不安心啊！”

“是呀，清迈爷说得对，明森叔走了，你要放宽心，养好身体带大孩子。”众人附和劝说着。

“清迈叔，明森走了，我只感到整个天地都是黑的，没有亮光，胸口一块大石头压着，很疼很疼啊。我活不长，也不想活，我要跟明森去的。这些孩子我想大的嫁出去，小的你给我物色一些好人家，来世我给人家做牛做马报答他们。”

“莲子，万万不能这样想啊！明森是得了病，没有办法走了，你不能这样不想活就走了，你和明森的孩子要别人养，明森答应吗？明森也要来世和你一起做牛做马报答人家吗？”清迈叔翘起白胡子，语气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