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母亲慢悠悠慢悠悠还在不停地和丫秀婶、叔奶絮絮叨叨。距自己那么一大截，已经过了大樟树下的露露焦急不满地回头大喊：“妈，你快点，你这样慢腾腾走，晌午都到不了街上，汽车可不会等我们，会跑的。”“这鬼妹子，着急坐汽车对人一点规矩都不讲。”莲子歉意对叔婶和丫秀说。

“这是我们耽误你了，有好多话跟你说，就没想到你们还要赶汽车，快走吧，不要误了汽车。”“好吧，叔婶、丫秀你们就送到这里。”大樟树下，莲子抽出了她们攥着的手，往回推着她们。

上得长途客车，露露欢叫道：“爸，这车好大呀！比家里的独轮车大多了，舒服多了。”

“你们小孩子看什么都很大，再说独轮车是不能和这比的，独轮车是走山路，小路，推着走。这客车是用汽油要载好多人呢，过几天我们换乘的轮船和火车比这客车还要大得多。来，莲子，你坐这儿，好看风景。”回答了女儿，明森指着靠窗的座位要抱着春雨的莲子坐下。

“明森，我们还要坐轮船，坐火车？”“要，我们部队守卫着祖国的最南疆，我们要换乘几种交通工具才能到达，买票顺利的话一个星期吧。”

长途客车向前驶去，一路峰峦闪着青色。透过车窗，明森指着远处一座山峰：“你们看，过了这个山，前面就是广东了。”“哎，原来广东离我们不远啊。”莲子春风满面感叹。

“爸爸，妈妈说不远我怎么觉得好远呢，坐一上午车了才到广东。”“囡囡，妈妈说广东离我们不远，确实是不远的，我们和广东是邻省，就我们家乡而言，广东是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省，但要到达我们部队驻地，祖国的最南方就远了。”

“我就说嘛，广东好远的。”露露嘟着嘴不满妈妈的说法。汽车驶上了沥青公路。“这里就是广东了。”在江西和广东的交界处，黄、黑分明的，标志着两个省份的不同公路。

“爸爸，怎么广东的公路是黑的。”“这是他们在公路上铺了沥青。”“铺了沥青的路好漂亮啊，没有灰尘，他们怎么不给我们江西铺上？”露露回望着远去的滾滾尘土，不明白地问。明森摸着女儿的头，意味深长地说：“囡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懂吗。”

“呀，明森，我心里难受，想呕……”莲子一个呕字还没说完。呕，一口秽物从她口中喷出，吓醒了在她怀里睡觉的春雨，她“哇”地大哭起来，明森也吓得从座位上立马站起，露露不及猝防，咚地从父亲腿上滑落。明森抱过哇哇大哭的春雨递给不知所措的露露：“露露，你抱着妹妹。”

他转过身，手轻拍着头已伸向车窗外呕吐的莲子，在她背部轻抚拍安慰道：

“不怕哈，不要怕，别紧张，你这是晕车，这是晕车哈，吐了就好，吐了就好。”呕、呕、呕，秽物一口接一口从莲子嘴里涌出。气味弥漫车厢，乘客厌恶地捂起鼻子，春雨大哭着扑向妈妈。明森狼狈不堪地左拍拍妻子的背，右哄哄小女儿。

露露这时像小大人一样抱着，哄着扑向妈妈的妹妹：“妹妹不哭，妹妹不哭，妈妈吐了，妈妈难受，妈妈生病了，我们要乖哦。”

“呕……呕……呕……唉，这次连黄疸都吐出来了。”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的莲子瘫软地坐到座位上看着丈夫说。明森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替她揩干净嘴角周围秽物，松了口气。又从军用水壶里倒出一搪瓷杯开水吹凉，给她漱了口，并不好意思地带着歉意向邻座旅客笑笑。折腾大半天才安静下来。

看着露露被春雨吵闹急红，累红的小脸，他幽默地对露露说：“唉，我是大人，照护着一个大孩子，你是小大人，照护着一个小孩子。”听到父亲夸奖，露露自豪地歪头对着妈妈笑，莲子难为情地咧了咧嘴。一星期后，这次狼狈的旅程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