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不懂小六说得是什么意思，以为她是在责备自己。

“我怎么会怪你，是我在一步步退缩。”

小六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醉眼朦胧地说：

“我当时选择涂山璟是因为他总在我身后，我一回身，他就在，若海底那三十七年，我苏醒那日你来见我了，我也不会彻底断掉对你的爱，呵，其实但凡你肯说一句，我就跟你走了，可你就是不说。”

相柳眉眼一片冰冷，虽然小六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但他抓住了其中的字眼，那就是，小六曾经与涂山璟有情，她欺骗他。

“够了，不要再说了！”

小六被相柳的怒吼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三分。

相柳唤来毛球飞身跃起，小六急忙拽住他，“好端端怎么生气了？”

相柳冷冷道：“松手。”

“不松！”

相柳扭头瞪她，“趁我没发火，松开！”

小六见他真的生气了，默默松开了手，这时酒已经醒了七分，她的脸色一片惨白。

小六意识到方才说的话让相柳觉得被欺骗，而他，最厌恶别人欺骗，尤其是小六。

相柳跃上毛球后背，头也不回地走了，小六见他如雪的冰冷身影消失在朝霞满天中，缓缓蜷缩着身子抱着腿坐在海边。

“祸从口出啊！”

小六扇了自己一巴掌，照相柳这扭捏的性子，怕要好长时间不来见她了。

仲夏过完，相柳都未出现，小六渐渐发急，在后院走来走去的想办法。

左耳问：“有事烦？”

小六叹息，“惹一个人生气要怎么办？”

左耳想了想，“哄。”

小六轻笑，“你如今都会哄人了，苗圃把你教的甚好。”

左耳的耳朵红透了，低着头切着手里的草药。

小六歪头打量着他，“你喜欢苗圃吗？”

左耳没有半分犹豫地点了点头。

小六问道：“那如果苗圃生气，你会怎么办？”

“说好话。”

“那如果说好话都哄不好呢？”

左耳认真的想了想，“那就拖进洞穴，强攻。”

小六反应了一瞬，才理解了左耳说的强攻是什么意思，她指着左耳，“你、你！”

左耳说：“征服她，她就听话了，我说的不对吗？”

小六急得跳脚，说：“你可千万不要对苗圃用这一招，女人可不是野兽。”

左耳低头切着草药，说：“人和动物都一样，人反而比动物还要纠结，明明离不开，还非要执拗。”

小六知道左耳说得对，但让她强攻相柳？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还是算了吧，谁攻谁还不一定呢，照相柳那脾气，能掐死她。

晚上，小六拎了一条鱼去玱玹的酒铺吃饭，他刚从赤水参加完丰隆和馨悦的生辰宴回来，穿着一身青色布衣正在给灶膛里扔柴火。

小六安静坐在一旁看着他忙碌，玱玹扭头柔和地问：“鱼你想怎么吃？”

小六说：“就捡你拿手的做。”

玱玹起身杀鱼，动作干净利索，一条鱼两三下就收拾妥当，犹如他果断的性格。

葱姜下锅，玱玹将鱼丢了进去盖上锅盖焖着。

小六问：“阿念呢？”

“我让她在小炎灷府住几日再回来。”

玱玹的语气中带着温柔的宠溺，但眼神看向的却是小六。

玱玹在桃树下的食桌上摆满了饭菜，做的都是小时候小六最爱吃的，小六叹息一句，说：

“难为你还一直记着我爱吃什么。”

玱玹打开锅盖往鱼身上浇着汤汁，笑眼盈盈，“你的每一样我都记得清楚。”

小六微笑，“鱼好香。”

“马上就可以吃了，我还给你做了冰葚子。”

玱玹盛出鱼，与小六两人在食桌前坐了，玱玹倒上桑葚酒。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想你为何不愿做回王姬。”

小六叹了口气，有几分惆怅，“一个身份而已。”

玱玹摇头，“那不仅仅是一个身份，还代表你不愿意回到我身边，可如今这样，我倒觉得挺好，不然身份总归是束缚，你且等着，等我拿到我想要的，再来接回你。”

小六从玱玹的话里听出他不愿放手的意思。

小六忙道：“哥哥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

玱玹举杯，眼神坚毅又透出悲伤之色，道：“这是我能做到最大的让步。”

小六呼吸滞了一瞬，默默收了话头。

玱玹脸上的隐忍和伤感让小六不忍再开口，这是她的玱玹哥哥，是从小到大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好哥哥，此时此刻，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伤他的话。

月华如练。

吃罢饭，玱玹端出冰葚子，说：“我做了很多，你馋了便来找我取。”

小六问道：“你在这里，神农山的事如何处理？”

玱玹说：“潇潇她们会给我送来公文，待我处理完再送回去，如果有重大事情需要我裁断，回神农山左右不过半天功夫。”

小六点点头，想问玱玹去参加生辰宴可见过防风邶，又不好意思开口。

玱玹瞧她一眼，从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出她有事想问。

玱玹不悦，“想问防风邶？”

小六咬唇点点头，心里想了很多问题想问，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他……可好？”

玱玹恨恨地瞪着她，“防风邶到底有什么好？空有一副好皮囊，浪荡不着调。”

小六没有言语，只巴巴看着玱玹。

玱玹无奈说：“他很好，能吃能喝。”

“然后呢？”

玱玹抬手敲了小六脑门儿一下，“你想听什么？”

小六捂着脑门儿想了一会儿，似乎也没有什么想听的，他浪荡公子的日子也不外乎吃喝玩乐，小六早就熟络的很。

她摇头，“没什么想听的了。”

玱玹说：“那防风峥不止一次向我讨要你，这兄弟俩也甚是有意思。”

小六一听防风峥的名字，简直恨的牙痒痒，“他免谈，我不喜欢他。”

“那……”玱玹语头一顿，“你喜欢防风邶吗？”

小六抬眼看向玱玹，郑重地点了点头。

玱玹捏着酒杯的手指尖泛起清白，他苦笑道：“你喜欢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