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带着小六来到密林，见到眼前的场景小六倒吸了口气。

遍地是伤兵残员，哀嚎遍野，而相柳白衣白发，洁净胜雪，显然也是受了重伤，闭目坐在一棵丁香树下。

感觉到眼前站了一个人，相柳缓缓睁开眼睛。

“受伤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相柳开口道：“不是很严重，我自己可以疗伤。”

白雕化作小毛球叽叽喳喳在枝头叫着，相柳冷目瞪它，“信不信我给你把一身白毛拔光！”毛球闭了嘴。

小六蹲下身子，相柳的白衣凌乱不堪，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为什么不来找我？”小六固执地问。

相柳看着眼前的小六，“我没时间。”

“连来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我这一年并不在军营中。”

小六撇了撇嘴，终于释怀。

伤军休整完毕，起军退回军营，相柳和小六并肩跟在队伍后面慢慢走着，黑幕笼罩中，小六第一次觉出战争的可怕。

小六喃喃道：“如果可以，真的希望永远都没有战争。”

相柳睨她一眼，“你这是妇人之仁，自古以来王者之路都是皑皑白骨铺就而成，高辛王，轩辕王尤甚。”

小六问：“那这次是谁？”

相柳冷目道：“若我没猜错，是五王德岩。”

“他是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小六正色道。

相柳淡淡然看向她，“轩辕王至今没有确认下接班人，五王德岩是目前呼声最高的，可他不知道玱玹正在吃下中原这块儿肥肉。”

小六有些紧张，说：“中原岂是玱玹想吃就吃的？”

相柳讥笑，“赤水氏明目张胆的支持，涂山氏又在背后默默推动，玱玹的势力如今可以说是如日中天，恐怕只有德岩那傻子还蒙在鼓里，有闲心来围剿义军。”

玱玹十分聪明，这一切都是他在中间捣的鬼，意在祸水东引，让五王来围剿叛军以摆脱对自己的注意力。

小六暗自心惊不敢言语，偷偷看向相柳，唯恐相柳再去找玱玹的麻烦。

相柳看破小六心事，咬牙道：“放心，暂时我不会去找他麻烦。”

军营一派死气沉沉，众军士都垂头丧气。

相柳带着小六走进自己的屋子，“你随意。”

小六便在兽皮地毯上坐了，从文牍上捞起茶罐子自己煮起了茶。

相柳脱了糟乱的外袍躺上床，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很快就睡着了。

听到相柳均匀的呼吸声，小六喝茶的动作都轻了许多，“这个傻子”，小六低声叹息着，受了伤都不来找自己疗伤，相柳好像在有意避开自己。

“难道是因为我的那番话吓到了他？”小六嘴里含着茶水嘟哝着。

前世两人互相试探拉扯，总没有一个肯先迈出一步，如今小六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他，倒是让相柳产生了困扰。

万籁俱寂，天色黑沉，小六倚在案前打着瞌睡，正躺在床上熟睡的相柳猛然从床上跳起，“他们攻来了！”

小六吓了一跳，“德岩的人？”

相柳目光如剑，穿了外袍往外走去，“老实待在这里。”

士兵们点亮了熊熊火把，能拿得起剑的都举剑随军前去，小六站在门口张望，熊熊火光中，男人们浸染风霜鲜血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但肃严之气顿起，让人不容轻视。

火光渐渐消失在密林中，小六倚靠在门口等着，心里默默为相柳和义军祈祷。

直到天边擦亮，蒙蒙雾气笼罩在深山中，义军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军营，小六左右张望着，寻找着那白雪般洁净的人。

小六拉住一位士兵问：“相柳呢？他为什么没回来？”

士兵说：“军师被将军喊去了。”

小六松了口气，又问：“他可有受伤？”

士兵点头又摇头，小六急了，“到底受没受伤？”

士兵道：“他衣服上全是血，我也分不清是敌军的还是他自己的。”

小六倒抽口气，默默松了抓着士兵的手。

士兵打量她几眼，扭头离开了。

小六在房里又等了半天，直到晌午相柳才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回来，果然如士兵所说，浑身是血，连发丝都很凌乱。

相柳在榻上坐了，闭眼不动，小六问：“你受伤了吗？为什么我丝毫感觉不到你？”

相柳闭着眼说：“一点儿小伤。”

小六忍不住推了相柳一下，“小伤！小伤！你这样还算是小伤？”

谁知相柳本来在极力压制，被小六这一推瞬间扰了心神，一口血吐了出来，小六如遭雷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直痛的她连声哎呦。

相柳缓了缓气息，闭上眼想运功压制住，小六按住他的手，担忧地看向他，“不要！我不会被痛死的，倒是你，究竟受了多少伤？”

相柳抿紧了唇，脸色已经苍白到可怕，小六搭上他的脉搏，气若游丝，简直马上就要断了一般。

小六扒开自己的衣领，“吸我血。”

相柳将头扭向一边，极力控制自己的欲望，他的手因为攥紧衣袍而青筋暴起。

小六握了他的手半蹲在地上，“相柳！不要孩子气，若我对你的感情让你觉得困扰，我收回！我收回可以吗？我与你只做朋友，一辈子朋友都无所谓。”

相柳看向她，眼神晦暗不明。

小六将衣领拉得更大了一些，白晃晃的脖颈在相柳眼前晃着。

相柳伸出手去，将手搭在小六的后脖颈上拉向自己，低头咬在小六的血管之上。

他如沙漠中许久没喝到清泉的旅人，大口大口吮吸着小六的血液。

一开始小六还觉得很高兴，这犟种相柳终于肯吸自己的血了，随着头浅浅发晕，小六不悦道：“你这打算一次把我吸成人干儿啊！”

可相柳还是咬着自己不松嘴，小六轻声道：“你好歹留点儿明天……”话还没说完小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相柳睁开清明的眼眸，眼底半是悲伤半是喜悦，如同夏日盛开到极致的花，绚烂的背后等待它的却是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