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昏睡到半夜，醒来后她还是觉得眼前发黑，浑身无力，不过蛊虫带给她的痛楚已经减轻了不少，说明相柳已经没那么痛了。

相柳合衣倚在床榻边，闭着眼似乎睡熟了。

小六呆呆看着他的睡颜，忍不住伸出手勾起他的一缕白发缠绕在手指上把玩着。

“你醒了？”

小六吓得一哆嗦，忙松了手指上的白发，“我饿了，有东西吃吗？”

相柳起身走了出去，不久拿着两个窝头送到小六眼前，小六一看便知军营中缺粮草了。

她一边啃着窝头一边说：“吃来吃去还是这窝头最好吃，细品之下满嘴生香，还特别耐嚼。”

相柳坐在案前看着她，“吃完我让毛球送你回去。”

小六一愣，抬眼坚毅地望向他，“我不走！”

“这是打仗。”

“我知道，那我更不能走。”

相柳冷目瞪向脸色苍白的小六，许久，他叹了口气，“随你。”

吃完窝头，小六仰躺在床榻上，扭头问坐在案边的相柳，“你不睡吗？”

“睡。”

小六往里挪了挪，“挤一挤吧！”

相柳没言语，似乎是在心里纠结，坐了一会儿终于起身脱掉外袍熄了油灯躺了上去，床榻很窄，小六侧着身子才勉强能与相柳躺在榻上。

小六悄悄把玩着相柳的一缕白发，问：“德岩的兵很厉害吗？”

“嗯。”相柳答应一声，“他们是有备而来，循环作战已经两个月，想把义军累垮再一举歼灭。”

“那他们的粮草一定很充足喽。”

相柳歪头看向黑夜中的小六，她一双秋水眸子闪闪发光。

“你想让我们去抢？”

小六狡黠地笑着，“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吗？”

相柳凝眸，“粮草在军队的最后方，我们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

“若不能抢，那就烧掉！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吃饱肚子。”

相柳道：“你倒是个心黑的。”

小六咯咯笑着，“打仗讲良心岂不是坐等被杀？有时候不能太君子。”

相柳想了一会儿，起身悉悉索索穿好外袍就要走，小六撑着身子看他，“你不会要自己去吧？”

相柳道：“当然不会。”

小六想起前世相柳派过几个灵力高强的面具人给自己，大概是相柳隐藏的势力，便放下心来。

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相柳才回来，小六在床上睡得香甜，连个位置都没给他留。

相柳无奈一笑，合衣靠在文牍上休息了片刻，天一亮又带着士兵去反击德岩军队，小六醒来后军营中除了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其余都去作战了。

小六一一给伤兵检查病情处理伤口，不久她的眼前排起了长队。

“伤口不要沾水不要吃辣不能饮酒。”

“下一个！”

“你这都见骨头了，要先清理伤口，你忍住。”

相柳带兵回来后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小六满身血污，毫不嫌弃的给一名伤员处理着腿上的伤，她眉头微皱，手上动作利索干脆，几下就切掉了腐烂的血肉，撒上药粉用绷带包扎好。

小六抬头擦汗，正好迎上相柳的眸子，那一瞬，心急速跳动，小六抿嘴一笑，低下头继续忙活着。

处理完所有伤兵的伤已经是日暮西山，士兵们煮了烂面条先端给了小六，小六趁热扒了两口，索淡无味的面她吃得分外香甜。

她敲着背和累得发酸的胳膊回到木屋，相柳正歪在文牍前看着公文，小六有一瞬的愣神，这慵懒的模样让她想起防风邶。

“胜了是吗？”

其实小六从士兵们的议论中已经知道了今日大获全胜的事，但她就是想听相柳亲口说。

相柳放下公文抬头看着她，“德岩撤兵了。”

小六脸上绽放出花儿般的笑容，“这是我这一年来听到最高兴的事。”

相柳道：“你这一年过得很惨淡吗？回春堂倒闭了？”

小六收了笑瞪着他，“你真是妖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回春堂生意红火着呢！”

相柳挑了挑眉，“那你一定是忙得没时间了吧！”

“当然！若不是毛球非要带我来，我都没时间来。”

相柳站起身，眼里藏着笑道：“那我这次去轵邑就不带你了。”

小六忙道：“回春堂也不是非我不可，但你可是离我不行，万一你再受伤，我还能当个应急血包供你吸。”

相柳低笑，“这次要去好几年，你可要回去交代清楚，明日晚上我去寻你。”

小六笑眯眯地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今晚就不跟你抢床榻了。”

毛球带着小六飞回清水镇，快到回春堂的时候小六飞身跃起落入河水中，清凉的河水洗去小六身上的血污，也洗去了仲夏带来的炙热。

小六拎着鱼回到回春堂的时候老木正在院子里乘凉。

“他们人呢？”小六将鱼扔进水缸，鱼摇着尾巴消失在水里。

老木摇着蒲扇，“去灵石先生那里听书去了，好像讲得皓翎大王姬重生的事。”

小六撇着嘴走进房里收拾了几件衣服，老木在院子里问道：“今早上山上起了火，可是神农义军出了什么事？”

“哦，轩辕发兵来攻，相柳去烧了他们的粮草。”

老木问：“又是神农义军胜了？”

小六嘴里“唔”地答应一声，端着个板凳坐在老木的眼前。

“你又要出门？”老木问。

小六点点头，“这次要去很久。”

“多久？半年？”

小六说：“好几年吧！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我也不知道。”

老木站起身子回房拎了一袋钱交给小六，“别委屈自己。”

小六低头捧着钱袋有些惆怅，嘴里喊着：“老木……”

老木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并非池中之物，早晚是要回去的，但回春堂，永远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