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眼睛一亮——东方朔？这人好像在历史上是个挺幽默的人来着。她记得小时候看得电视剧，女主选择了东方朔没选择刘彻来着，卫昭偷偷看了刘彻一眼——其实她还是觉得刘彻更帅一些的，但是，女主的选择是多么明智啊，电视中的东方朔又聪明又长情，还是她男神演的来着，刘彻就……额，冷心冷肺，让人一言难尽来着。

刘彻似乎发现了卫昭的偷偷比较，脸色更不好了：“你就是那个说自己身高九尺三寸，双目炯炯有神，像明亮的珠子，牙齿洁白整齐得像编排的贝壳，勇敢像孟贲，敏捷像庆忌，廉俭像鲍叔，信义像尾生的东方朔？”

卫昭吃惊地看着刘彻，刘彻刚才说的这些人名她全都不知道……但是这不影响她理解这段话的中心思想——就是自夸嘛。只是，刘彻这人记忆力还蛮好？怎么别人怎么夸自己都记住了？

看着卫昭的神情，刘彻也觉得有点面子上挂不住，轻轻咳嗽，用手掩住自己的嘴：“朕只是觉得这人太古怪，才印象比较深罢了。”

卫昭想了想，确实啊，如果自己身边有个奇葩的人，自己应该印象也很深……自己估计不止印象深，还要到处跟闺蜜吐槽。她转过头看向东方朔，看来这人真的蛮……幽默的，真是一言难尽啊。

东方朔大言不惭：“正是臣。”

刘彻被自己的回忆打断了思路，怒火被无语所取代：“你为何假传朕的旨意？”

卫昭忍不住咂舌，看来刘彻要把这事归为矫诏了，这在所有朝代可都是大事啊。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卫昭觉得自己蛮轻松的，一点也不替东方朔担心，也可能是电视剧后遗症了。

东方朔不卑不亢道：“臣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侏儒身高三尺，臣身高九尺，然而臣与侏儒所赚奉禄却一样多，总不能撑死他们而饿死小臣吧！圣上如果不愿意重用臣，就干脆放臣回家，臣不愿再白白耗费京城的粮食。”

原来是怀才不遇啊，卫昭看向了刘彻，这不好办了啊，刘彻一直自诩求贤若渴，善于召集人才，此前用侏儒未必没有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在里面，和自己关注弱势群体就业和专业至上的逻辑是不一样的。虽然，刘彻确实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大汉第一HR，但现在他的事业还只是刚起步，如果让别人知道，他随意斩杀投奔自己的人才，那影响一定是很坏的。

如果东方朔是其他什么原因导致假传皇帝的旨意，卫昭估计刘彻现在已经宣布把他拉出去砍了，而现在，他恐怕骑虎难下了。就是不知道东方朔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料到了皇帝不愿破坏求贤的名声，还是怀才不遇，不耐烦再伺候了想玩把大的？

几息后，刘彻突然抚掌大笑：“曼倩真乃奇人啊，罢了，是朕的不是，冷落了曼倩，曼倩可愿在金马门待诏？”

卫昭都替他尴尬，然后看向东方朔，只见他风度翩翩道：“谢陛下，臣自当为陛下肝脑涂地。”

刘彻看着他行大礼，总算心气顺了些，往下瞥了瞥，看到卫昭一副窃喜的样子，心里有些不爽，正要找机会给卫昭穿小鞋，就看卫昭突然站起来对着自己行礼：“陛下求财若渴，礼贤下士，臣心悦诚服，臣恭贺陛下，又得一良臣啊。”

刘彻心里好受了些，虽然卫昭看起来总是有很多想法的，但是拍马屁这方面从来没有落下过，虽然有时候拍的让人觉得听着难受，但也能感受到她是真心在拍。

也罢，朕这般宽宏，放过她吧。

刘彻命让东方朔退下了，然后转身对卫昭吐槽：“这人可真够奇怪的。”

卫昭点点头，笑道：“再不济，也能哄陛下开心嘛。陛下可以观察他下，他来长安日久，却只在公车署，想来是没什么关系背景的，陛下用起来也不用顾虑太多。”

刘彻想了想，觉得卫昭说的有道理，自己可以安排锦衣卫再去调查下，如果真跟其他人没什么交往，可以考虑是否重点培养下。

刘彻忍不住道：“怎么能用的人这么少啊，朝中完全听命于我的几乎没有，你这边培养的短期内又用不了。”

组团还是蛮难的，不仅要扩大队伍，还要保持队伍的纯洁性。

卫昭想了想：“人才培养嘛，就跟招聘似的……”她突然发现刘彻似乎不懂招聘的意思，连忙道：“人才主要是看陛下需要多少人。如果陛下需要有经验的，几个人，那其实外部寻找比较方便，但是如果想要很多的人，那只能自己培养了。”

就像后世的企业，小公司很容易找到人，不完全是因为要求低，而是因为需求少，劳动力市场上的人其实一定时期是固定的，如果想要很少的人是很容易满足的，而一口气要很多的人，就得招聘应届生了，这也就是经常看到的，越大的企业，越注重应届生的培养。

“陛下现在选择的道路是对的，未来治理国家肯定要把握底层，不能完全依赖世家贵族。利用世家去管理底层的百姓，就需要下放权力，这些世家一旦获得了过多的权力，很容易威胁陛下的权力，也良莠不齐，容易蒙蔽陛下。”卫昭说这话毫无压力，一方面她确实是支持集权的，另一方面，她也知道，刘彻这个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自己这么说完全是投其所好。

刘彻点点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颇有一种知己的感觉。

“但是那些朝臣，难道我就要放弃吗？他们身居高位，替换起来也比较困难，也未必愿意配合，如果……”

卫昭已经，心想，你还真够狠的，不听话就滚蛋吗？这比较粗暴了，不能惯皇帝这个毛病，而且，就目前来看，没有这些朝臣他也治理不好国家。

卫昭连忙摇头：“臣可不是这个意思，这胡萝卜和大棒一起用嘛。杀鸡儆猴后，大棒就轻易不要亮出来，没亮出来的大棒才最有威慑力，给大家一个想象的空间，这胡萝卜嘛，归根到底就是妥协的艺术嘛。陛下多少得让他们得到些，他们才会投靠陛下，或者陛下起码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得到了什么才能投靠陛下。”

刘彻沉思片刻：“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胡萝卜是何物？”

卫昭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回忆起之前撺掇刘彻派出去出使西域的张骞，有些歉疚地想，这位现在应该是在大漠风吹日晒吃沙子呢吧？

卫昭道：“臣听闻我秦人有萝卜，胡人也有萝卜，只是口感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所以叫胡萝卜。陛下之前不是派遣了使者出使西域嘛，说不定可以带回来。”

想到张骞，卫昭思路发散起来，据说罗马那边都叫中国“秦”，卫昭原来不是特别理解，毕竟秦朝那么短，还没有大规模和西域交流，为啥能一直叫汉人秦？后来卫昭发现，到了刘彻这里，汉人都自称秦人。

卫昭对这个称呼有些不习惯，她忍不住想起了后世某乎的段子——如果开国之君在地府看到亡国之君怎么说？高赞回复是别人都在忙着抽不孝子孙，只有刘邦一脸懵逼地在思考到底谁是亡国之君，这西汉、东汉、蜀汉……甚至还有匈奴汉，各种汉国超过一手之数……这可真是扯淡啊，更扯淡地是，另一个说法——如果西汉东汉持续时间够久，可能隋朝是杨汉，唐朝就是李汉，明朝就是朱汉……这种说法其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汉代武德之充沛，让人心驰神往啊，就是东汉灭亡时，那也是能打的很……

卫昭心驰神往，忍不住道：“等陛下横扫八荒之后，我大汉人不妨自称汉人好了，秦人说起来怪怪的。”

刘彻沉思了下：“其实高祖也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来着，怀王明明说先入关者为王的，结果项羽却……高祖最后成了汉王。”

卫昭淡定道：“汉这个字多好，星汉，银河、天河嘛，银河族，更适合大汉宝宝们的体质呢。其实，华夏族更好，我大汉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刘彻没有完全听懂卫昭的话，好在他已经习惯了，也觉得改称呼很好，这才是百姓热爱大汉，以大汉为自豪的表现啊。

他又看向卫昭：“那你不妨抽空想一想，怎么拉拢人，我才好横扫八方。”

这女人应该有办法吧？从来没见过她没办法的时候。

现在虽然和太皇太后关系改善不少，但刘彻实在是没兴趣等太久。太皇太后身体近来不好，精力也不足，他自觉已经有了作为的时机，他自幼便有大志，不甘只做一个挨打的富家翁，现在君临天下，更是没理由退缩。权力是斗争来的，他已经沉寂了一段时间，是时候主动出招了。

卫昭敢怒不敢言，你可真的看得起我，统战是这么好做的嘛？但是她不敢多说，喏喏的应下了。

被刘彻召见后，卫昭前往大汉科学院，今日，她约见了一批专业人才——炼丹师。

在古代，炼丹是上层人的需求，按理来说，卫昭应该对炼丹嗤之以鼻，但她偏偏感兴趣极了，专门安排人搜罗炼丹人才。

她至今记得刘彻听到她要求搜罗炼丹人才时嫌弃的眼神，和捏鼻子认了的无奈表情。

卫昭心里呐喊，喂，我们两个人中，你才是更迷信的那个好不好？你晚年也寻求长生好不好？我才是真正的信仰科学的那一个啊。

卫昭估摸，皇帝的嫌弃是一时的，后面肯定会真香的。更何况，即使这些炼丹师最后没炼出来什么也不可怕，因为皇帝后面好像都会寻求长生。

这估计是个心理学范畴，不同人不同年龄段有不同想法，卫昭现在忍不住想，自己也许可以写一本皇帝心理学，专门研究皇帝在不同年龄段心理变化——年轻时日天日地，想要儿子，老年渴求长生，人老成精，想的太多。

炼丹其实是各种化学反应，炼丹的尽头又有火药和玻璃，她实在无法割舍。其实，尝试着纠正炼丹技术，将其向正确的方向引导，会不会是化学的萌芽？

数理化，一个都不能少。

金钱，可以从皇帝口袋里掏，而且理直气壮。今天的大汉不花钱搞科技树，明天这些钱就得跟和亲的队伍一起送去匈奴。

火药的用处不用多说，本来，卫昭还在纠结如果搞出火药，会带来伦理问题和对潜在的社会不稳定因素，然而想到大汉的生产力水平，她又悟了，这种生产力，即使研发成功能生产出多少火药来，实在无需想太多，锦衣卫配上火铳，让大明无路可走。

玻璃，用处也很广。制作琉璃器可以捞一笔钱，玻璃本身做成窗户也很好，透光性好，省的孩子们在学校读书伤眼睛。如果能顺便做出凹透镜和凸透镜就更好了，望远镜这个神器绝对也是军事发展的大杀器。任何时代的战争都可以说是信息战，有了望远镜，可以更快了解敌方动向，相当于未来的汉匈战争中，在大汉的天平上又增加了一枚筹码。

刘彻就不是个安分的主，闽越和东瓯互殴，刘彻非要插手，许东瓯人来江淮定居，这个政策被朝廷中很多大臣反对，这些信奉黄老之术的大臣很反对皇帝到处干涉别国内政，认为东瓯人会给江淮带来不稳定，刘彻置之不理，强行推行自己的政策。

闽越又派兵打南越，刘彻已经急急忙忙派大行令王恢和北地都尉韩安国带兵出征，扬大汉国威。卫昭觉得，就他这种折腾的速度，估计很快就要有新的军事动作了。

不过，这闽越、南越、东瓯都是哪里啊？她记得汲黯也被派过去了来着，不知道有没有回来？她历史知识不多，也就看过一些电视剧，学过一些义务教育的历史，除了匈奴外，她对其他的地方不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