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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来利往

作者:阻分修斗卷钻 | 分类: | 字数:56.2万

第7章 翁婿做仇

书名:情来利往 作者:阻分修斗卷钻 字数:3982 更新时间:2024-11-07 04:46:18

初二,马东一家人去娘家拜年。

虽然东妈娘家这边有八个兄弟姐妹,但每次大年初二时实到人数却不多。

一是因为有人也要回娘家,大舅就是;二是因为马东姥爷脾气特别执拗,与家人说话时压迫感十足,他一点都不会东爷那种能屈能伸的和稀泥话术,所以有人就会觉得气氛压抑,这才不愿意回来。

马东姥爷家在小镇西街的西面,是个临近大道的房子,三间房。

今年来的有三姨两口子、四姨一家还有三舅自己,外加马东一家。

大舅昨天来过了,大姨今天又没来,二姨和二舅马东从来就没有见过长啥样。

东妈又开始忙碌起了伙食问题,不过三姨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外加搭手的四姨和马东姥姥,母女四人齐心,使得东妈手中的活轻松了不少。

还没到中午,一大桌子菜就被做好了,此时东爸和岳父大人正在象棋盘上酣战。

东姥爷下了一辈子象棋,是个学术派,他很爱钻研棋谱,还珍藏有几本棋谱古本,他的棋力那是相当强劲,一般人根本就不是其敌手。

而东爸则属于野路子派,据他自己说,他能推算出五六步棋,他下棋主要靠出奇制胜,这与他放荡不羁的性格有直接关系。

可经过系统训练的棋手和业余选手就是不一样,套路上的差距并不是智力天赋所能弥补的,前人总结的智慧结晶肯定比后人重新研究来得更快,因此,就算东爸心里再不服气,他照样还是输多赢少。

比如今天他就有些输红眼了,都到了吃饭时间,他还想拉着岳父再战一盘,以求翻本。

东姥爷赢了半天心情大好,他笑呵呵地丢出一句“臭棋篓子”,然后就推乱了棋子,移步上了饭桌。

这句埋汰话把心高气傲的东爸弄得相当难受,但输了就是输了,事实善于雄辩,又碍于对方是自己的岳父,他不好出言反驳,所以他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带着不愉快的心情加入了饭局。

饭间,一群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家长里短。

东姥爷喝了几盅酒后,有了些许醉意,他对东爸说:“你爹申请入党那事还没啥信吧?是不是他以前的那点事影响他上进了?他退休镇长时间,多大岁数了都,还扯这闲淡?我当年有功劳都没入上呢,他个墙头草还有啥希望?你也是,老给你爹捅娄子,你原来在别的厂惹乎领导还没啥事,现在你跟你爹在一个厂上班,你咋还犯浑尼?哼,我看你爹入党这事没啥戏了!”

东姥爷闲的没事提这个问题,还顺手来个双杀,实际上是他又想装B了,他现在所用的套路跟后来东爸晚年时用的套路一模一样,总结起来还是那句话:贬低别人,抬高自己!

不同的人使用此套路的区别只是选取目标参照物的范围不同而已,正常的套路用法应该是选取软柿子捏,还有一些人会利用职权和辈分等等条件,只有个别狠人才会无差别攻击,比如晚年的东爸就是这种狠人,而且他还是其中的佼佼者,把一手“无中生有”玩得贼溜,逮谁恶心谁。

至于东姥爷和东爷的个人恩怨,前因后果大致如下:

东姥爷本是枣庄人,富农家庭,他曾在抗日时期为了保护家产参加过村里的民兵组织,期间他和几个队友一起合作从背后下手弄死过两个鬼子,鬼子当然要报仇,于是就挨家挨户地搜人,想要把人抓到后就地正法以示警戒。

东姥爷见事不妙赶紧撒腿就跑,房子和地他也不要了,只收拾了一些细软,然后领着媳妇就逃出了村子,由于他十分熟悉地形,随后还真就逃了出来,后来就闯关东来到了这里,在小镇里重新安了家。

他总跟人吹嘘说,他是自己单独干死了那两个鬼子,但东姥却知道真实情况,老两口拌嘴时说漏嘴过,过后事情就传了出去,别人也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是助攻而不是单杀。

虽说如此,大伙还是挺佩服东姥爷的,毕竟在当时,敢真刀真枪地跟鬼子玩命,普通老百姓还真没有这个胆量,只是觉得东姥爷没有把抗日事业继续坚持下去,未免有些虎头蛇尾。

而东爷这边,他年少时是本地某地主家的一名长工,后来伪满洲国成立,鬼子到处抓壮丁,地主就拿他顶了招兵名额,然后他就被收编进了伪满军。

由于他很会来事,所以并没有被当成炮灰,而是给一个鬼子军官喂了两年战马,据他说,他当时的待遇比地主家强多了,他跟的那个鬼子军官对他非常友好,在吃上从来没亏待过他,顿顿都能让他吃饱,有时还能赏他点好菜,不过肯定是剩菜。

再后来,苏联人打了过来,他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俘虏,受过一段时间苦,待苏联人走后,他又被国军接收,再次成为了壮丁,因为喂马的特长被迫又干起了老本行,直到解放军的到来,他才脱离了继续当弼马温的命运。

以上这些都是一起被抓去的同乡人所爆料出来的真实事件,于是有的人便对东爷产生了强烈的鄙视,埋汰他是点头哈腰的墙头草。

这时,东爷就会急赤白脸地分辩道:“枪杆子顶脑瓜子上,谁不害怕呀?你能耐,你咋没加入义勇军?少五十步笑百步,反正我没干坏事,心里没鬼,我就想多活两年。”

幸亏东爷从没做过恶,没有一个人举报他,他顶多算是被强迫性质的间接助纣为孽,所以解放军查明真实情况以后,并没有为难他,还给他发放了路费让他回家。

他回家后就拜了一个木匠师傅,成为了一名木匠学徒,此后就以此技能讨生活。

他一心念念不忘到底是谁解救了他,因此他一门心思的想要加入党组织,不过毕竟他有污点记录在案,党组织鉴于他的性格不够坚定,就一直没有同意收录他。

直到改革开放以后,入党的条件有所缓解,他这才再次起了尘封已久的心思。

亲家两人因为过去的这些陈年旧事拌过好几次嘴,互相贬低过,一个说对面是投降派,一个说对面是逃跑派,反正表面上是谁也不服谁。

但实际上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包括东爷自己,他虽然碍于面子嘴硬,可心里却十分清楚亲家公是有过些许贡献的人,事实善于雄辩,他确实应该低亲家公一头。

东爷为了避免自讨没趣,后来干脆不主动与东姥爷来往了,顶多走面对面时打个招呼,多余的话再不多说。

其实对于入党这件事,东爷还真就挺着急的,大半辈子的愿望,以为变成了奢望,临近年迈又看到一丝曙光,他能不着急么?他都急得快火上房啦!

他之所以退休返工回厂里帮忙,就是为了想讨好领导,本来他就清楚自己入党的机会十分渺茫,却没成想自己儿子突然给他捅了一个大娄子,直接得罪了管事领导,为此他都心灰意冷,不抱任何希望了。

而今天此时,东姥爷在贬低亲家公和女婿的同时,明显想要凭借着岳父的身份趁机再次开心地显摆一下他当年2(0)-0-0(2)的战绩,他以为,对方一个小辈,应该会选择隐忍配合,不会忤逆自己。

但他却失算了,东爸可是连自己亲爹都敢威胁的恐怖存在,若没人惹到他,他看着还像是一个正常人,不过要是比赛互喷嘴炮,比谁的嘴更损,那可真是找到真正的对手了。

东爸实际上也喝到了微醺的状态,虽然没太醉,但毕竟酒buff已经挂上,接下来他嘴角一歪,开启了怼腰眼子技能后,嗤笑道:“咋又提那点陈年旧事,我爸是入不上党,您老不也入不上吗?还是革命没到底啊!”

一句“革命没到底”,一下就把东姥爷的怒气给点燃了。

东姥爷吹牛过度被人揭穿后,曾有人给他起了一个“半拉爷们”的外号,他把自己后续没狠心加入游击队这件事当做是人生最大的憾事,而今天东爸的风凉话正好击在了他的痛处,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紧接着他使劲地在饭桌上一墩酒盅,瞪圆眼睛冲东爸骂道:“不怪老有人说你是个混球,你懂不懂什么是长幼尊卑?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有些话是你一个小辈能说的吗?”

要是东爷在场,凭他那股八面玲珑的劲头,一见情况不好,保准会说几句软和话把气氛紧张的场面给暂时糊弄过去,但他的小儿子明显没遗传到这种和稀泥的神技能。

东爸对老岳父反应这么大很是意外,关键他仅仅反击了一句俏皮话而已,然后对方就直接掀桌子不玩了,他觉得老岳父这是在耍无赖,于是小声嘀咕道:“玩不起啊!”

“你说谁?”

“哼哼!”

见东爸面带不服之色,东姥爷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刷地站了起来,指着东爸的鼻子大声质问道:“你跟谁阴阳怪气?你爸都不敢跟我这样式甩脸子,你还想反天咋地?啊?”

东爸向来吃软不吃硬,他连亲爹都敢怼,更别说老丈人了,他嗤笑道:“你少跟我摆长辈架子,我爸那是让着你,别以为你在你家作威作福惯了,就把威风往我身上耍,我不吃你这套,你要能好好说话咱就说,不好好说话就拉JB倒,让我低眉顺眼哄你开心,没门!”

这段看破说破的话如同火上浇油,瞬间就把东姥爷的脸气成了黑红色,他把手指指向了屋门,冲东爸呵斥道:“你tm给我滚出我家,滚远远的,以后别来!”

其他人见状开始七嘴八舌地劝东爸。

有人说:“你先别说话了,别再把老爷子给气着。”

有人说:“玉山你这样不对,咱们确实不能跟爸镇么说话,你赶快给爸道个歉!”

还有人说……

东爸觉得自己在客场,这一家人无论对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到他这一边来,他留在此地纯属自找尴尬,于是他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转头问向了一个有可能站到自己身边的人——东妈,他问道:“我回家了,你是继续留在这,还是跟我一起走?”

这句简单的选择问句其实就是在逼迫东妈在父与夫之间的做出她的抉择。

东爸做事向来十分果决,他没给东妈太多时间,仅仅给了穿军大衣扣几个扣子的十几秒,紧接着他就快步向外走去,东妈犹豫片刻后,起身抱过马东,随后追了出去。

东妈的抉择完全就是杀人诛心的最后一击,把东姥爷气得立马抄起酒盅狠狠地摔向了地面,酒盅“乒”的一声落到了地面上,顿时被摔得四分五裂,一股淡淡的酒香瞬间在屋子里弥漫开来,只是酒香散发的并不是正确的时候。

马东在东妈的怀里,不但闻到了酒香,还看见了面色涨红的东姥爷胸口犹如一个风箱一样,不停的快速起伏,仿佛马上就要爆炸开来,显然他被气得不轻。

幸亏老人家没有心脑血管疾病,否则还真有可能被东爸给活活气出个好歹,这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这场家庭聚会,因为两个嘴不饶人的争强好胜之人都不肯各退一步,结局自然不欢而散。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东姥爷不但与东爸不再来往,就连与东妈的关系都形同路人,连带着马东都不受待见,直到几年后这种情况才逐渐有所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