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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来利往

作者:阻分修斗卷钻 | 分类: | 字数:56.2万

第1章 剩斗士很烦

书名:情来利往 作者:阻分修斗卷钻 字数:3792 更新时间:2024-11-07 04:46:18

“别往这儿倒水!埋汰不知道?”

身后突如其来的洪亮吼声吓得马东身子一哆嗦,他手里提着的脏水桶,也随着他胳膊的抖动小晃了一下。

他赶紧往水桶的反方向挪了一小步,同时稍抬胳膊,使水桶离自己稍远一些,以免脏水晃出来洒到他身上。

好在他反应足够及时,晃出来的脏水大部分洒在了他与水桶之间,只有少许溅到了他的鞋面上。

地面上被溅出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在圆的中心位置,洗衣粉的泡沫堆积成了一个月牙的形状,它如同微翘的嘴角,仿佛在嘲笑说:你个怂货,胆子可真小!

马东的身后是他的亲爹东爸,这会东爸刚吃完午饭,正端着泡完酒的大搪瓷茶缸,借着里面剩下的温水,来院子里漱口了,这是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当然,饭间肯定又有三两以上的白酒相伴,只要是吃饭,就必须配酒,哪怕只煮一袋方便面,也得来一杯,酒瘾已经深深地刻印在了老爸的骨子里。

那倒水咋办?在这地方,谁家不都是顺手往门口倒吗?这都管,明显又耍酒疯,烦死了!

他气得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他不想与不清醒的人计较,于是迈开脚步,加快步伐,想把脏水倒到更远处的公共垃圾堆那里。

那儿是镇里指定的倒垃圾位置,是由三面矮墙围住的一小块空地,会有垃圾车定时来清理,距离马东家有一百多米远。

此时此刻,距离远近与费不费事已经不再是问题,问题是马东只想静静,惹不起只能躲,走远点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东爸虽然有些醉意,但并没有因为醉意而失去判断力,他看出了马东的想法,又呵斥道:“你脑子有病?把水倒那么远,大学都白念了?不道怎么省力?当初我就说嘛,读书没个吊用,那么多没读书的,哪个饿死了?不都活的好好的!就是浪费钱,还把人给读傻了。”

马东强压下想要反驳的想法,因为他清楚即便是那么做,也依旧是无用功,这是他多年而得的经验。

他又用深呼吸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问道:“那我该往哪倒?你说往哪倒,我就往哪倒,这样总行吧?”

“这么大个人,不道往哪倒水?白活了?往哪倒水都不道,还问我?啊?”东爸继续正反句转换式地絮叨着,并且拔高了质问的音量。

马东心知这是老爸对他的态度有所不满,他感觉十分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老妈正在厨房刷碗,恰好脏水桶又满了,一会洗碗水往哪儿倒?难道泼院里?那还不如先把脏水倒在院门口外面,好把脏水桶空出来。

倒个脏水而已,这么短的时间都能被找到茬口,真是日了狗了!

不过问题总该要解决,他只好换上笑脸,以请示的语气说:“那您老给个指示,我都听您的!”

东爸还真随即给出了指示,他指向斜对门的老杨家门口,命令道:“你就倒他家门口,让他整天跟我牛B哄哄的,对!就往那儿倒。”

马东:……

他再次无语了,心想,你们两个老头不对付,跟我有啥关系?把我一个年轻人扯进来干啥?我要真把脏水倒人家门口,老杨头这个老无赖看见了,拎棍子出来抡我怎么办?难道我敢还手打老头?

没办法了,好吧,水桶归位,不管了!回屋发呆去。

东妈刚好刷完碗,她一把拎过水桶,几步走到院外,“哗”地一下就把脏水全都泼了出去,又狠狠地瞪了东爸一眼后,骂道:“神经病!”

见有人忤逆自己,东爸立马转移了攻击对象,他大声质问东妈:“你咋往这儿倒呢?我说话不好使啊?我还是不是一家之主?”

马东清楚老爸特别好面子,是个“人来疯”,尤其在儿子面前必须要保有”爹的威严”,所以他赶紧回了屋,又悄悄地带上了门,装作啥都没看见。

“好使你奶奶个腿!吃撑了遛你的弯儿去,别喝点猫尿不道自己姓啥了,赶紧滚犊子!”门后传来了东妈穿透力极强的咆哮声。

可能是东爸被院里的凉风吹得清醒了一些,也可能是他感觉目前状态不是很好,不想继续比谁的音色更高,于是他回屋穿了件外套,又顺手揣了副扑克,然后迈着方步,慢悠悠地逛出了家门。

年后突如其来的疫情把马东困在了老家,外出打工没地方住是个大问题,原来租住的宿舍还在继续戒严,而且很严。

宿舍管理员还特意打来电话说,宿舍里的人全都被他撵出去了,让马东等到解封后再回去研究是否续租的问题,没事别乱跑给社会添麻烦。

马东是个图清静的人,自然不会没事找事,他前两年得过一次肺炎,知道喘不过气那滋味确实不好受。

虽然他不惧怕死亡,但却非常害怕半死不活活受罪,他只好选择留在老家观望疫情的后续发展情况,想等这场莫名而来的灾难过去再说。

一个月、二个月过去了,马上就要凑成三个月,他却等来了最坏的消息——人与疫情之间的斗争成为了一场长期的拉锯战。同时,马东回家带来的新鲜感也随着时间消失殆尽,父母又回到了往日的常态,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老两口子干了半辈子架,没完没了,马东以前还曾因此而抑郁过,不过好在他智力还算在线,后来通过自我调节,慢慢地养好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家斗到这种程度,两个人还是非要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好聚好散,为什么非要争出个天老大地老二,有这种必要么?

还有,你俩愿意干架,觉得与人斗其乐无穷,老让儿子站队干嘛?

我就缺清静,也只想要清静,能不能别老逼我做选择?

吱吖——

陈旧木门的开门声打断了马东的思绪,他赶紧把目光定位到了手机屏幕上,装作是看小说的样子。

他知道,老妈又要开启诉苦抱怨模式了,果然,紧接着东妈就倒出了一段苦水:

“不要命的酒蒙子,疫情这么严重,出门溜达还不带口罩,也不怕被传染了,成天瞎溜达啥?老老实实的在家看会电视多好。公园那帮人,一个好人都没有,都是一帮闲人,整天跟那帮人混到一起,能学出啥好来?看人家小贺他爸妈,跟你爸岁数也差不多,还忙赚钱呢!人家不比咱家有钱?不还在干活?啥时候去花园逛过?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东西!”

马东暗暗腹诽,还不是当年你自己选的,跟我叨叨有啥用!再说我爸年轻时也不这样式啊,要是这样,你当初能看得上?我爷说过,当时追我爸的姑娘怎么说也能有四五个,要不是我爷觉得你是个能安稳过日子的人,也轮不到你呀。其中还有一位隔壁厂领导的闺女,条件不比你好?你目标都达到了,还有啥好抱怨的?

不过以上想法只能在脑子里过一过,他可不敢说出口,否则妥妥的一顿笤帚旮瘩伺候,绝对没有任何意外。

马东只能接顺话:“总比在家磨人强,出去溜达了,家里还能消停点。”

“唉!摊上这么个玩扔,真想离了算了,省心!”东妈转身拿起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妈,还是那句话,离婚我支持你。”

“……”

见老妈没再接话,而是刷上了电视剧,马东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求老妈能够善解人意,只求不要再传播焦虑,能够有平静安定的生活他就很满足。

转念想到老爸,马东又开始愁了起来,老爸已经不是那个年轻时努力上进的能人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现在他似乎疯魔了一样,满脑子只剩下了俩个字——装B。

怎么装呢?简单说就是贬低别人,抬高自己,所见之人皆为被踩对象,有条件最好,没条件也要硬创造出条件,熟悉他的正常人对他都避之不及。

马东记得有一次,一个带着眼镜、领导模样的人站在街里的徐芝纪念塔下面,在背着手看抗日英雄的墓志铭。

东爸一看,呦呵喂!机会来了,赶紧上前。

“知道徐芝是谁吧?”东爸引起了话题。

“你也知道他的英雄事迹?”那人转过头,疑惑地问道。

“那当然……”接下来便是东爸一顿天花乱坠的评书时间,他讲的很有水平,那人听得频频点头赞同。

东爸之所以这么熟悉这种事,是因为马东家里有一本县志,是讲县里抗日时期的各种老故事,这本书他读过很多遍。

那人听东爸一顿大白呼,仿佛遇到了知音,他从兜里摸出了一盒黄鹤楼,弹出一根,抬手准备递给东爸。

眼看那人就要开口一起讨论,东爸却没有给他机会,他抢先一步说:“我就说嘛,你肯定不知道,你这文化水平也不行啊!带个眼镜就是为了装文化人吧?”

“??!”

那人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递烟的手悬停在了空中,此刻他仿佛是一个疑问者的雕像。

他的脸上一片茫然,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套路?!

他刚要开口解释,却又被东爸给抢了先:“唉,不和没文化的人聊了,没意思!”说完他便转身潇洒离去,留下那人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就是利用这种无中生有的套路,东爸一个人就把戏全给演完了,期间实现了他强行装B的目的。

像这种事不止一次在小镇里发生,以至于对东爸脸熟的正常人,如果正聚在一起闲聊,发现他走过来,会集体自觉地闭上嘴巴,直到他走远才会重接话茬,东爸的威力就是这么恐怖如斯!

马东不得不承认,老爸确实比他懂得多得多,是真的很能忽悠,也不怪花园那帮二流子奉他为马讲师,但偶尔也有慕名而来的人想挑战一下马讲师的威严,结果多是被擅长诡辩的东爸在主场优势中压制得哑口无言,然后就会在众人的轰笑声中败兴而去。

经过亲爹多年的熏陶,马东多少也看清了老爸的思路,所以今天倒脏水的问题他十分清楚是怎么回事。

究其根本,就是老爸看见他帮东妈倒水,觉得儿子跟妈亲,所以他感到心里不平衡,这才会主动找茬。

可是马东看破了又能怎样?家庭内部站队的问题永远是个无解之题,手心手背都是肉,站向一边的同时,也就等同于直接得罪了另外一边,这也没法两全其美呀?

随后他又陷入了杂乱的思绪之中。

小朋友会问你到底跟谁最好,女人会问掉河里你先救谁,干工作也要拉帮结派。

斗、斗、斗斗斗!都想斗出个一二三来,难道还能斗破苍穹斗成斗帝?一个个真吃饱了撑的!

怀着一肚子愤慨,马东刷了一下午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