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离是在春风楼里找到余笙的。

他多番打探得知余笙进了春风楼，一时之间醋意大发，冷着脸闯进楼内，又命令属下屏退众人，再询问老鸨，余笙在何处。

老鸨并不知道余笙是谁，听江子离描述了一番以后，颤颤巍巍地指了指三楼的房间。

“那位姑娘，在三楼。来了有一阵了。现下怕是该办的不该办的都办了。”

江子离听完脸都绿了。

金陵城民风开放，尤其是盘踞在此的几个家族，族人一个玩的比一个花。

男子寻花魁，女子找小唱，这些都不算罕见之事。更有些癖好独特的男子，尤爱龙阳。醉梦温柔乡的女子亦是不少。

春风楼是金陵城最大的花楼，自然是各种服务都有。

知道余笙跑来这里，江子离能淡定就怪了。

在了解余笙具体在哪间房以后，江子离大步流星上了三楼，一脚踹开房门。

…………

余笙正饶有兴致地喝着酒，在她对面，容貌清丽弱柳扶风的男子正在抚琴。

室内焚着香，两人之间还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风，气氛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至少在江子离看来是这样的。

男子察觉到他的闯入，起身想要询问发生了何事。江子离一个手刀给人劈晕，再狠狠踢了一脚将人踢走。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到余笙起身，他已经越过屏风来到了余笙所在的那一侧。

“你在做什么？”江子离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怒火，询问余笙。

余笙举了举自己的酒杯，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在喝酒。”

“喝酒非要来这里？”

“这里的酒好喝。”余笙说完还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表达对自己言语的认可。

“我的意思是，你来逛花楼？你还点小唱？”江子离的愤怒已经抑制不住了。

天知道他刚才踹开房门的时候，有多害怕余笙和另一个人正在做那种事。

余笙反问：“不可以吗？”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是来这里给浮梦阁传讯的。至于江子离要误会，她没有办法。

“不可以！我很生气！”江子离竭尽所能倾诉着自己的愤怒，换来的却是余笙一句：

“那我也给你点一个？”

“余笙！！！”

江子离感觉自己要被余笙气死了。

她，昨夜还与他欢好，今日就不声不响地跑来春风楼，点小唱。

余笙究竟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江子离这边怒火滔天，余笙那边风轻云淡。

她不紧不慢地分析了一通，最后得出结论：“江子离，你吃醋了？”

说完，她还摸了摸江子离的脑袋。

这一举动很好地安抚了江子离，他的情绪开始平复：“对！我吃醋了！你不许和别人好，谁都不许！”

“真可爱。”余笙又摸了摸他的脑袋，发自内心的赞叹。

她并不重视江子离的愤怒，只将其视为一种可爱的举动。

这是一种莫大的折辱。

偏偏江子离拿余笙没办法，听了几句哄就败下阵来。

“我和他没什么的。”余笙解释道：“他只是我一个朋友。”

江子离明显不信：“你为什么会和一个小唱当朋友？”

“其实，他还挺可怜的。皇室为了招揽人才，定期会在各城池举办招官考试，凡是成年男子都可参加。这个规矩，你知道吧？”余笙将一切娓娓道来。

江子离点了点头，他自然是知道的。

朝廷中的官位半数由六大家族子弟直接担任，余下半数会在民间举办考试，招揽人才来上任。只不过这种考试往往到最后也只是便宜了一些依附六大家族而活的小家族或者门客。

“他很有才华，年纪轻轻就能作一手好文章。成年以后，即刻去参加招官考试，并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成绩。可惜后来功名被某个权贵家族中的纨绔子弟代替，无处可去。”

“他不服，闹到官府偏要人给他个说法。结果就是得罪权贵，被卖入春风楼当小唱。年迈的爹娘为了见他一面四处求人，最终意外落水，双双溺死在冬日结冰的湖里。”

余笙说到这里，江子离已经皱起了眉头。

他并不怀疑余笙的话，皱眉，是对官府以及权贵作为的不满。

甚至，还有几分可怜这个男子。

“所以你是想帮他？”江子离试探性地问，不等余笙回答，他又说：“阿笙，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江子离知道余笙正义感爆棚。在仙灵学院时她就屡次出手，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对不公之事更是容忍不得。

得知这男子如此可怜，余笙一定会出手帮助他的。

江子离没有丝毫犹豫，像以往一样选择站在余笙身边。

余笙却说：“如果你指的是把他带出春风楼，又或者是替他夺回被抢走的功名。那我不会帮他。”

“为什么？”江子离很是不解，他看着眼前的余笙，只觉得一阵陌生。

“我现在帮了他，以后呢？我能帮他，那其他遭受不公的人呢？江子离，百姓为什么苦？因为当权者不仁！短暂的帮助无法真正解决百姓的苦楚，我也没有能力帮助所有的百姓。”

“所以，你就不帮了？”江子离一脸不可置信地说出这句话。

在他的记忆里，余笙不该是这样的。她怎么会变得这么冷漠？

“不，我会帮。”

余笙说得很坚定。

“与其在罪恶发生以后再来弥补，倒不如在罪恶发生之前将其制止。问题，得从根源上解决。”

”你的意思是……你要扫尽世间一切不公？”

江子离明白了余笙的意思，却不对此抱有信任。

他处于六大家族之列，怎会不明白其中黑暗？

能够在黑暗之中独善其身，保留最后一丝光明。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努力了。

余笙知道自己的理想有多宏大，也能从江子离震惊的表情中解读出他的不信任。

“你要怎么做？”

在江子离问出这句话以后，余笙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筷子，以筷子做刀，对着空气轻轻一划。

“杀！”

说完，她换了个方向，继续道：“杀！”

而后做出一个刺的动作，再说：“杀！”

…………

余笙一连说了七个杀，最后告诉江子离：

“杀尽不平，方得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