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离抿了抿嘴唇，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无形之中，他与余笙的距离似乎又远了几分。

余笙没有言语。她对江子离说的每一句话都别有用心，至于能不能达到理想效果，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知道的。

室内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声音：“你们原来在这里？”

两人闻声齐齐往门外看去，正巧看见苏无卿推开半遮的门走了进来。

“沐家主请你回去。”苏无卿开口就是这句话。

他用的是“请”而不是“让”，足以体现出主人家的诚恳态度。

余笙借口冲突溜出沐家本就是为了给浮梦阁传讯，顺带联络金陵城内的属下。现下两件事均已办妥，她没理由过多停留。

为了将先前的冲突合理化，她还是多说了一句：“沐小公子能道歉了？”

她这一问，苏无卿的脸色明显一冷。

“同意了。”他说着，说完开始训斥余笙：“余笙，有时候你也该收收自己的脾气。沐家毕竟不是小门小户，与你也不算熟络，没理由纵着你。”

余笙被苏无卿这么一训，不气也不恼，只是原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道：“来，你先给我道个歉。你不道歉我还真就不回去了。”

“余笙！你别太过分了！江子离，你管管她！”

二十九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苏无卿被余笙一句话气得直翻白眼。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无理取闹的女人！

江子离小手一摊表示自己管不了，嘴上话语丝毫不客气：“道歉！”

苏无卿气得又翻了一个白眼。

“记住，求我办事要拿出态度来。我这人没多高尚，就喜欢别人捧着我。我知道你不爽。巧了，我偏偏还就有本事。别人办不了的事情我能办！”余笙晃着酒杯，笑得很欠揍。

她的底气来源于自身强大，二十七岁成为九星灵符师，是她能够随心所欲的资本。拳头比别人更硬，是她得到特权的原因。

苏无卿又怎么会不懂所有人现在都有求于余笙呢？

他气得又翻了个白眼，将头抬得老高，不情不愿地开口说道：“对不起！！！”

“虽然你的态度我不是很满意，不过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也是该回去了。江子离，走吧。”余笙笑呵呵地牵起江子离的手，往春风楼外走。

苏无卿跟在后面白眼连连，一不小心还撞在墙上了。

——沐家会客厅内——

沐鹤东坐在主位上，急得喝不下一口茶，时不时还扫两眼沐燕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沐燕曜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委屈，沐燕曦在安慰着他，沐燕凡坐在最末的位置上，紧盯着门外。

沐燕曦：“待会儿好好跟余姑娘道个歉。听明白了吗？沐家阵法年久失修，唯一一点希望全在余姑娘身上了。”

“知道了，姐。”沐燕曜嘴上这么答着，心里还是委屈。

他不过多说了两句，谁能想到这个余笙的脾气这么差，当场就甩脸色离家出走了。

沐燕曦继续叮嘱：“你切不可再质疑人家的本事，天下第一灵符师，怎么都不会是个虚名。”

她的话刚说完，沐燕凡便开口道：“来了。”

众人闻言齐齐往外看，只见余笙走在最前面，江子离和苏无卿跟在她身后。三人一前一后进入了沐家会客厅。

沐鹤东连忙从位置上起身去迎余笙。

“余小友。”

余笙“嗯”了一声，视线却落在沐燕曜身上。

沐燕曜下意识低头，想要逃避，沐燕曦却主动起身，还拉着他起来。两人一起走到了余笙面前。

识大体的沐燕曦率先开口，说：“余姑娘，小弟顽劣，言语之间多有冒犯。我们已经教训过他了，现下让他给你道个歉，沐家再略备薄礼赠与姑娘。此事便算翻篇，可好？”

她说得温柔，脸上堆着笑，言语间尽是诚恳。

余笙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见沐燕曦态度这么好，当即表示：“自然。我与沐家本就没有太多嫌隙。只是到了我这个位置，听不得外行质疑。”

一个台阶就摆在眼前，只差沐燕曜道歉，沐家就可顺着这个台阶往下。

“姑娘所言，燕曦明白。曜儿，快道歉！”

沐燕曦说完，伸手推了一把沐燕曜，示意他道歉。

沐燕曜将头压得更低，不敢直视余笙。

他心里还是委屈，同时他也明白，父亲和姐姐有求于这个天下第一灵符师。他把人家惹毛了，不道歉不行。

“对……对不起！”

说出这句话对一向骄傲的沐燕曜来说无异于一种折辱，他磕磕巴巴道完歉，眼眶已然有几分红。

余笙一脸笑意地看着他道完歉，才说：“我还是喜欢你之前桀骜不驯的模样。”

此话一出，沐燕曜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哭着跑出了沐家会客厅。

沐燕曦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沐燕曜的背影，终究是没有追上去。

余笙已然带着江子离入座。

“沐家主，我检查过沐家的灵符阵法，情况很是不好。不过于我而言不算大事。只是有一个抉择需要家主来做。”

沐鹤东坐回位置，面色和蔼：“姑娘请说。”

“我用一件衣服来类比沐家的灵符大阵吧！最初的灵符师做好了这件衣服给沐家大宅穿上。随着时间流逝，衣服上有了一个破洞。于是沐家的前辈们请了另一位灵符师来修补这件衣服。”

“这位灵符师是个爱美的，他将破洞补好，为了美观，还在上面添了点东西，可以理解成在衣服上绣花。于是这件衣服从外貌上看着比先前更美。几年以后，衣服的别处又出现了一个破洞。”

“又一位灵符师来了。他的技艺不精，审美也不行。随意扯了块布缝在破洞上，就当修补完成了。之后的很多年，衣服上的洞越来越多，补丁随之增加。有些漂亮，有些粗劣。堆积在一起，显得整件衣服又丑又怪。”

“最后一位灵符师看不下去，清理了不少补丁，再将这件衣服重新缝制好。可他的技艺也不太行，将衣服原本的模样毁了大半。于是到了现在，这件衣服是完全没办法穿了。我这样说，诸位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