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下得越发大了，风也刮得猛烈。雨滴被风一吹纷纷拍打在窗子上，噼里啪啦的，扰人心烦。

屋内，余笙蜷着双腿坐在床上，脊背挺得很直，一双眸子幽幽看着眼前男人，一场无声的抗争悄然展开。

她不动，江子离也不动。

少年的脸上没有笑，眼里满是柔情与心疼。

他一定很纠结吧！一边想对心爱的女孩子好，一边又不想因为自己固执而惹她生气。

长久沉默以后，余笙率先败下阵来。

她支着身子来到床边，将两条腿放下，探进装着热水的盆里。

见状，江子离蹲了下来。

还未有动作，便听见余笙“嘶”了一声，道：“好烫。”

这盆水确实是烫了。脚尖触及水面后迅速缩回，却是免不了疼痛往上蔓延着。

余笙脸上表情不像有假，江子离看见她这样立马回答：“我再去加点凉水。”

言罢，少年端起水盆出去，不多时又端着加了凉水的盆回来。

他不想余笙劳累，索性将盆放在余笙脚边，细心道：“再试试，还烫不烫。”

这次，余笙没有拒绝，将脚伸入盆中。

水确实是不烫了，甚至有些凉。

大冬天用凉水洗脚多少有些睿智。余笙不想当这种“聪明人”，于是道：“太凉。”

江子离闻言明显一愣，下意识做出反应：“我再去换。”

说完，他又要端着盆起身。

余笙拦下了他。“这脚也不是非得洗，别折腾了。”

她本身并没有很想忙这一趟，更不要说劳烦江子离跑上跑下。

修灵者有灵力护体，水温高不觉着烫，水温低也不觉着冷。江子离不清楚什么水温适合普通人，在他的感觉里无论什么温度的水都是一样的。

可余笙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

水温太高会烫到，水温太低会凉到。要找个合适的水温，对温感模糊的修灵者来说非常麻烦。

余笙扪心自问，如果她给另一个人准备东西，对方一会儿嫌烫一会儿嫌凉，她该厌烦对方事儿多，撂挑子不干了。

她是这样的性子，免不了把想法套用到他人身上，不知不觉间替江子离感到麻烦，索性不要做这件事了。

谁曾想江子离笑笑，耐心地说道：“没关系。”端起水盆再次走了出去。

他这次用的时间比较久，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询问了别人，回来的时候重新端了盆水，放在余笙床边。

这次的水温终于是合适了。

“我自己洗就行，谢谢你。”

余笙发自内心地道谢。每一个愿意对她好的人，都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一句谢谢，是她该说的。

“不用谢。”江子离答得腼腆，想了想，又说：“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余笙没应。

…………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下，气温却没有升高，反倒急转直下。

房间内的温度也在不断下降。桌上水壶里的水虽不到结冰地步，可若是有谁喝上一口，也能感到一阵刺骨钻心的凉。

江子离早先找了床被子，在地上打好地铺。不知是不是他故意为之，地铺就在床的旁边，余笙若是面朝外侧睡下，次日早晨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余笙也没揭发他的小心思，默默背过身去朝着内侧睡。

夜深，温度越来越低，江子离躺在地上睡不着，一双眸子睁得老大，直直瞪着天花板。

说来说去，是因为前路有太多未知。

得了炽焰圣帝所有记忆的他，对三千年前之事多少有些了解。

八大圣帝统一大陆以后，确确实实是冷若汐继任大统成了冷国国君。她将所有陪着她南征北战的功臣都封了王，八大圣帝均有一块面积不小的封地。

凰雪身为她的契约神兽，能分到的好处自然不少，不过凰雪什么都没要，只让冷若汐放她回梧桐秘境与族人团聚。

在轩辕离的回忆中，凰雪回到梧桐秘境后没再离开。后来在冷若汐身上发生的一切，无论是远走北境还是客死他乡，身为契约神兽的凰雪都是不知道的。

三千年后的今天，大陆格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北境终年无人踏足，其中就是发生了变化也未可知。

冷若雪，她真的知道北宫在何处吗？

江子离实在是不放心就这么让余笙去北境找她。所以他选择跟上来。

不过，他对北宫的位置也是模糊。

诚然江子离获得了炽焰圣帝的所有记忆，但是在这个男人长达一千年的回忆中，只去过北宫一次。

许是这段回忆令他痛苦，他便有意模糊。尤其是北宫的具体位置，他一点也记不清。

此行注定困难重重。

即使如此，他也要陪余笙走一趟。他爱她，自会明白她的骄傲。

曾到达过高处的她，不会甘心未来的时光待在低谷里。

江子离在思虑着这些，心中烦忧实在睡不着，便想着起来走走，出去透透气。

也是起身之后他才发现，余笙正蜷缩在被窝里发抖。

如今是最冷的时候，修灵者有灵力御寒不必畏惧低温，普通人要御寒却只能靠衣物与棉被。

客栈棉被虽厚，与低温抗衡起来却是有些不够用的。更何况余笙如今畏寒怕冷，四肢冰凉没有温度。气温低至如此，她怕是难受得很。

想到这些，江子离顿时打消了出去走走的念头。他来到床边坐下，看着睡得不算安稳的余笙，手中凝起少许灵力，生不起火但能提高些温度。

之后，他将手伸进了被窝里。

伸进去的那一刻，即使是对温度不算敏感的火属性修灵者，也明显察觉到被窝温度低得有些不寻常。

“女子若是体寒便会如此。”

这是苏无卿告诉他的话。从前他不放在心上，现在想想，说得倒也有几分道理。

余笙躺在床里侧，江子离并没有直接用手去触碰她，只将手掌停留在被窝边缘，一点一点往里传输温暖。

这个过程是极其麻烦的，但凡他多用一些灵力，被窝都会受不住热而燃烧起来。

好在他控制得极好，整整一夜也没出意外。

被窝暖了，余笙睡得便安稳了许多，也不再捏着被子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