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殿死了大宫女，少府随即便把人补上了，那宫人一进麒麟殿便给冯姝照行了个大礼，冯姝照本无意用她，可就在那宫人跪下后，她在那宫人的腰间看到了一枚特别的穗子。

她分明记得那日收留八王爷时，见八王爷的衣服被雪浸湿了，她便将那衣裳拿去用炭火烘干，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别致的结。

后来八王爷说这是他母妃在世时教他的，是她母妃自创的打法，冯姝照还夸他母妃心思巧妙。

冯姝照叫殿内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随后试探问道：“你这穗子上的结，本宫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宫人闻言从腰间解下穗子双手呈给她道：“八王爷说奴婢是他报娘娘恩情的礼物，娘娘若不嫌弃，奴婢日后就是娘娘的人，娘娘若需要八王爷帮忙做些什么，奴婢也可以帮娘娘转达！”

冯姝照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道：“奴婢知书！”

冯姝照细细琢磨起她的名字：“知书……”

她望向窗外那一片白茫茫的景象，眼神愈发深沉幽暗：“以后你就是麒麟殿的大宫女，还有，替本宫谢谢八王爷，他上回留给本宫的口脂很好用！”

中室殿内，合欢正和薄美人交待着她接手冯贵嫔的差事后要如何做，薄美人道：“娘娘放心，臣妾会注意防范，只是这回还是让她脱身了，没想到跟了她那么多年的人她说舍弃就舍弃，当真不是一般的狠心！”

合欢认同她的话：“确实够狡猾，想来宫中前几次发生的事大抵也有她的手笔，她母家在宫外该出了不少力，只希望皇后娘娘这回没有疑本宫。”

皇上在承光殿听了一些话后去了鸣銮殿，小郑子将皇上迎进去，叫阿浅伺候皇上用茶，自己便去寻合欢了。

阿浅心中一喜，伸手松了松发髻上的两根银簪便去沏茶。

皇上见合欢不在鸣銮殿便坐着等她，这时阿浅端来一杯茶水到他跟前跪下：“奴婢参见陛下，陛下请用茶！”

皇上问道：“你们主子呢？”

阿浅支支吾吾道：“主子在……中室殿，去看薄美人了！”

皇上皱眉，伸手去接茶盏，却不想阿浅头上的发簪忽然滑落，一头秀发就在这时散了下来，柔柔垂到了皇上的手背和膝盖上，皇上去接茶的手本能一缩，阿浅没有将茶盏端稳，那滚烫的茶水便浇在了龙袍上。

阿浅吓得脸色发白，伸出一双纤纤玉手去擦皇上腿上的茶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这就为陛下换身衣裳！”

皇上甩开她的手，冷冷道：“滚下去！”

不多时合欢回到鸣銮殿就见皇上脸色不好看，瞧了眼地上的茶水，摸了一把他的龙袍问：“发生什么了，这么冷的天陛下怎么穿着湿衣裳？”

皇上面色沉沉地看着合欢：“你去找薄美人了？”

合欢道：“是，皇后娘娘将冯贵嫔负责的宫务交给了薄美人，臣妾不放心去叮嘱她几句。”

皇上：“方才那个宫女……”话说一半，见合欢一脸不解，不愿意将话再说下去，于是将话题转回到他的来意，问道：“你的首饰为何会到麒麟殿的大宫女房里？”

合欢闻言有些诧异，皇上这是在怀疑她？

合欢心里有些恼怒：“臣妾不知，也许何时丢了，也许是刚进宫那会儿身边有吃里扒外的宫人盗出去的，又或者是何时赏给了谁到了冯贵嫔那里，臣妾已经不记得了。”

皇上见她态度随意，语气略有些不悦：“那册子呢？”

合欢听皇上语气不好，有些伤心地看着他：“平日里有些不要紧的东西臣妾根本就没记，只有大的年节时候各宫往来臣妾才会让宫人登记造册！”

皇上见她眼中含泪，尽量换了平和的语气同她说：“合欢，如果东西是你给的你可以跟朕说实话，朕不会对你如何。”

合欢不敢相信皇上竟然真的疑心她，坚持道：“臣妾真的没有！”

皇上眸光动了动：“朕并非平白无故来问你，有人见到银儿曾私下见过那个宫女！”

合欢问：“是谁说的？”

皇上：“小明子。”

合欢在身侧竖起三根手指，肯定地说：“臣妾对天发誓，不是臣妾，也不会是银儿！”

皇上也很确定：“小明子跟朕很多年了，他不会骗朕。”

合欢心里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原来连他身边人都出了问题，而他此刻显然更信任他身边人。

合欢质问道：“那臣妾就会骗陛下吗？”

见皇上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合欢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逼问道：“看来陛下是认定此事与臣妾有关了，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妾，谋害皇子，构陷妃嫔，陛下要杀了臣妾吗，是赐自尽，砍头，还是做成雪雕？”

皇上眼睛发红：“你是在指责朕狠辣吗？”

合欢冷笑：“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更何况臣妾小小女子？臣妾无能，拿不出能自证清白的证据，陛下要打要杀臣妾都认。臣妾后悔了，臣妾就不该来到陛下身边，不该满心欢喜地沉浸在陛下编织的美梦里，以至于误以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有情，臣妾真希望与陛下从未遇见过！”

皇上被她的话气得发抖，哽咽着问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话，你后悔了，不想再看见朕了是吗？”

合欢不知道该如何答这话，此刻她只想让皇上也知道什么是伤心失望，她看着他：“是，臣妾后悔了，臣妾再也不想看见陛下！”

皇上嗓子哽住，几乎发不出声音来，胸前一起一伏，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好，成全你！”说着牵起合欢的手快步往一个地方走。

一路上负责宫道洒扫的宫人全都背过身去，谁也不敢多听多看，合欢只觉跟着他走了很久很久，她足底生疼，快要迈不动步子，周围也愈发寂静萧条，时而有几只灰喜鹊飞过头顶，留下几声粗粝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