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止步于此了吗……

我……不想……可我真的……走不动了……

深深的疲惫和虚弱感从四面八方冲刷而来。他往四周看了一眼，此时此刻，这里都是艰难前行的人，已经有一个又一个虚脱至呆滞的参赛者停在原地，最终重重的倒在地上，被传送出去。

丁，这是他们的成绩。

抱歉，我也想停下，可我……不行啊！

黄磋磨脸上泛起一抹苦笑，咬着牙拼命的抬起自己的脚。

“呼——”

他体内，傅如晦告诉他的功法运行路线在疯狂运转。如此高压的环境下，黄磋磨将这路线记的清清楚楚，并且运转速度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一步，两步，三步……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和部族里面的二十多个同龄的孩子一起，接受爷爷的特训。

他们背着比自己还高的大木桩，排好队，围着部族的围墙跑着一圈又一圈。

他们最多只能跑七圈，但爷爷的要求是十圈。所以在最后三圈，大家一起互相鼓励，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突然，正在艰难前行的黄磋磨脸色一变，弯着腰咳出一大口鲜血。

坏了……他的内脏已经有些经受不住如此高压的重力了……

不行！我必须，我必须……拼命！

观众席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甲区，都在观看各路天才的纷争，看他们使出各种方法快速登顶，或者降低对手的行动速度。没有任何会看丁区，也没有注意到黄磋磨孤独又艰难的挣扎。

这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命运试炼，也是一个小人物的艰难求存。

他那健壮的身体在整座荒山面前如同一颗十分不起眼的小石子一般，哪怕这颗小石子在缓缓滚向山顶，也对整个荒山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但对这颗小石子来说，能登上更高的地方，就能看到不同的风景，就能获得不同的命运。

泽兰……

黄磋磨第一次见到泽兰的时候，泽兰并不像她往常那样美丽。那时候的泽兰部族被灭，她一路逃到黄氏部族请求收留。

南夷之地的部族多达数百个，泽兰原本所在的部族实力并不强。在一次部族争斗中，她的部族也被殃及，成了其他部族的胜利品。

那时候的泽兰双目无神，灰头土脸的模样看不出一点部落族长之女的自信优雅。但很奇怪，自己只是第一眼就被泽兰深深的吸引，再也移不开目光。

当天夜里，爷爷告诉黄磋磨：“泽兰会成为你的妻子。”

但爷爷很快又说：“我们部族十八岁就可以成婚，但是必须有五年的考察期，五年之后你们才可以有自己的房子，一起居住。”

“磋磨，我们不能安于一隅，我们必须想办法变得更强。我们不能只有鹿的温柔，我们还要有狼的野性，蛇的牙齿，虎的利爪。否则，我们的下场只会和泽兰的部族一样。”

“你们二十岁之后必须出山，去夏商北三大朝，去寻找变强的道路。”

不知不觉间，浑身是血的黄磋磨已经走到了丁区的尽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丙区，想要抬起自己的脚，却发现脚怎么也不听使唤。

该死，怎么抬不起来！

黄磋磨咬牙抬脚，却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咚！”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碎了一般。

在巨大的愕然和恐慌下，黄磋磨再也听不见半点声音。

……爷爷，泽兰，我很抱歉，我出来这么久，但是生存都成了问题。我没有如你们所愿，也没有找到变强的方法……

这里的世界和他想象的差别太大了。他用开朗掩饰自卑，用笑容遮盖苦涩，用随和藏匿孤独……但是现在，在深深的无力感面前，这些平日里藏起来的情绪如同海浪一般冲开了圈住他们的围墙，浸染着黄磋磨的每一寸身心。

他那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的双眼噙满了眼泪。

黄磋磨的双手逐渐握成拳头，他咬牙，心中恶狠狠的道：“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儿！”

爷爷，泽兰，江河小兄弟已经帮了我太多，这是我这些年提升最快进步最大的时候了，我要抓住这个机会！

我！必！须！拿！到！丙！

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三阶巅峰的瓶颈轰然破碎，四阶气息悍然出现。黄磋磨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下子站了起来，闷着头往前冲去。

……

仲夏的广灵圣城气候有些湿热，下午的气温更高，让人有种懒洋洋的困顿感。傅如晦身着素青色的对襟，坐在竹制躺椅上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丹书》。他精神力过人，察觉到有人来，便起身打开了住处的大门。

门口站着一位看起来颇为庄重的中年男子，他似乎正准备敲门，看到傅如晦看门有些意外，但又被傅如晦一身儒雅的贵气所吸引，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您是……”

傅如晦微笑开口。

“我是林谓侠，林大少爷的仆人。”

中年男子连忙回道，“大少爷说，黄磋磨的考试快结束了，你最好去考场那里看看他。”

“好。”傅如晦点了点头，又好奇问道，“怎么是林大哥派人来的？”

按理来说，林雪儿派人来说应该更合理才对。

中年男子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话语。傅如晦笑道：“你直接说吧。”

中年男子听到这句话终于松了口气，他说：“大少爷的意思是……雪儿小姐天真无邪，亲人随和，但他身为兄长，深知人间险恶。所以，在黄磋磨没有通过第二大考之前，你们就先不要见面了。如果黄磋磨没有通过第二大考，你们也没有见的必要了。”

傅如晦闻言并未生气，只是点头：“好，林大哥的意思我知道了。多谢你来传话。”

中年男子微笑点头，转身离去。

今日的第二大考的第一小项马上就要结束了，越来越多的人被传送出来，又被这里待命的药师推出治疗区。

“黄磋磨的朋友来了吗！”

一位女医师从治疗区走出来大声问道。

“黄磋磨的朋友有没有！”

她又重复了两遍，都没听到答复，只好准备回去。

“等等！”

一路小跑的傅如晦从人群的另一边跑到这里，最终停在了女医师的面前。后者听到声音不耐烦的回头，却又被傅如晦高大的身影和俊朗的外貌消了火气：“我是黄磋磨的朋友，他人在哪？”

女医师后知后觉的回过神，回答道：“他，他在里面躺着。伤的很重，已经，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需要，静修。”

“好，谢谢你。”

傅如晦微微弯了弯身子，走入治疗区将昏迷的黄磋磨从病床上抱了起来。

女医师看着这一幕，对襟装扮的傅如晦看着如同一位富家贵公子一般，但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黄磋磨则像个亡命徒，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你俩……真的是朋友？”

“当然。”

傅如晦回答的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