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歌的蛮语有些生硬，哥舒戟顺势往上瞧了一眼，顾清歌眉眼低垂弓着身子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张献平来自大显，清虚观的道士也的确大多都是大显来的流民讨个生活。

是以，仅是略微沉吟，眉梢微挑便并未多言，跪在了早就准备好的蒲团上。

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一串的蛮语说的极快，似是在祈愿些什么。

随即双掌向上，一个头磕在地上甚是虔诚。

张献平一直在满场乱转作法，突然之间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闷响。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天空，眼中都充满着疑惑和惊讶。

正月里的寒冬天，极亮的天空，云层旋转着汇聚在一处，隐隐有若隐若现的白光。

顾清歌嘴角微牵，暗叹张献平还真是个道法天才，一本秘籍两天的功夫竟然还真让他练成了！

咔嚓一声，一道惊雷突破云层直劈而下，顾清歌心道这下稳了。

谁知，这雷劈错了地方，直接打在了桌台前，桌子香炉被炸的四分五裂，顾清歌闪身的快速才免遭一劫。

愤而看向张献平，张献平也是满面的恐慌，斥骂的话还没骂出口，一道接着一道雷劈了下来，整个现场都乱作一团。

哥舒戟也受惊不小，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拔出了腰间的弯刀，便往后撤去。

口中呼喊着一连串的蛮语，立刻护卫兵士便聚集了过去。

顾清歌凝眉袖间的匕首已经攥在了手里，一个闪身便要冲上去，惊雷炸响在脚边，连带着顾清歌和周围护卫的士兵都给掀翻了出去。

“张献平，你行不行！”

顾清歌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满眼都是尘土，气的不禁怒骂道。

张献平也是窜着躲雷，看起来十分狼狈。

哥舒戟被火光撩到了衣摆，周身燃起了火焰，磐石见状不好也冲上去保护，另外一道惊雷落下正中了磐石头顶，一瞬间磐石动作一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满面焦黑浑身抽搐。

眼见着哥舒戟顺着门边要跑，顾清歌猛然提息一个闪身，顾不得身旁不停落下的闷雷，逼近哥舒戟。

哥舒戟横刀挡下一击，侧身之际眼前两道寒光一闪，怒目圆睁。

喉间开了个口子，胸前更是从后穿出来半段刀尖。

仰面倒下前拼尽一丝力气转身，身后赫然是骑着烈马冷然讽笑的哥舒刃。

顾清歌也震惊不已为何哥舒刃会出现在这儿，可看到他身后长长一条血路，又还有什么不清楚。

正欲说话，胸前剧痛呕出一口血来。

哥舒刃翻身下马扶住顾清歌眉宇之间弥漫着淡淡的关切，还没等顾清歌说话，眼前一阵轻烟飘过，想要屏息为时已晚。

昏迷之前，隐隐约约的看见张献平被蛮国兵士押走，耳边是哥舒刃轻飘飘带着些许蛊惑的低语。

“好姐姐，睡一觉吧，睡醒一切就都好了。”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顾清歌先闻到了一股药香，紧接着胸前熟悉的闷痛传来方才清醒了几分睁开眼睛。

近来动用武力的反噬越来越重，看来恐怕是要大限将至。

顾清歌苦笑抬眸，入目是华彩流光的幔帐，蛮国地域辽阔但经济并不算富足，能用得起这样华美的装饰，不用多想定是王庭之中。

屋内伺候的侍女穿着蛮国的服饰但却是令人不悦的素白，见到顾清歌醒过来兴奋的说着蛮语，立刻就有另外的小姑娘兴高采烈的跑出去报信。

像是大丫鬟的女子一身素衣来到顾清歌的身边，扶着顾清歌坐起来，顾清歌顺势望去屋内伺候的共四人，均是素衣头戴白花。

顾清歌心头一跳，不禁皱眉。

哥舒戟死了，绝不会是这样的仪制！

顾清歌抓着那丫鬟的手质问道。

“你们在为谁穿孝？”

那丫鬟眼神之间尽是慌乱，还不敢反抗，叽哩哇啦的说着蛮语。

顾清歌心急起身便要出去，乌泱泱四个人全都围上来阻拦，推搡着乱成一团。

正纠缠着，门口有侍卫掀起了门帘，哥舒刃也是一身素白常服进入屋内，头顶带着一条白布，行走之间神情傲然，不怒自威。

低声呵斥一句，丫鬟们立刻行礼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

哥舒刃走近顾清歌身前，深邃幽蓝的眸子带着些笑意，可眼下的乌青十分明显，定然也过得十分疲惫。

顾清歌沉声开口。

“现在，我该叫你九皇子殿下，还是陛下。”

哥舒刃垂眸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叹息一声，绕过顾清歌似是十分随意的坐在了地上，抬头望着顾清歌一如曾经在虎狼关营帐时一样的乖顺。

“姐姐，我是王，但并不影响你我之间的情义。”

顾清歌脑仁跳的生疼，胸前的闷痛仍在继续，不自觉的皱起了眉。

“杀哥舒戟只是计划中的一环，你真正的目的是一石二鸟，登上王位。”

哥舒刃眉眼微压，唇畔的笑意收敛，并未反驳。

顾清歌深吸一口气，有一种被利用的烦躁感，沉声道。

“王庭内有千机客的卧底，你也有这个本事能够直捣王庭，何必将大显牵扯进来，难道我万里迢迢进到蛮国，就是为了欣赏你的计谋和狠毒吗？”

哥舒刃面上是诚恳的歉意，一双眼睛望着顾清歌却是赤诚。

“姐姐，我如果说在昨日之前你都是我唯一的希望，你愿意相信吗？”

顾清歌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哥舒刃低声道。

“我母亲是萨仁王后，母族势力牵扯蛮国北方十六部落。但看似光鲜，实则十六部之间各怀心思说到底都是为了利益，二哥夺权，母后和我被各自幽禁，在求助大显之前一个月，我已经让千机客像十六部送去了消息求救。”

“但月余之间，音信全无，甚至连派去的千机客也没有回来，那时候我便知道他们在皇都也有眼线，显然是认定我母子失势想要舍弃。波尔纳湖七洲虽然贫瘠，但却属于蛮国北境，我用它作为交换求助大显，既是要挟也是警告。”

“你当日潜入我府内，便足以说明大显介入，十六部才终于坐不住起兵驰援。姐姐，不论过程如何，都是你又一次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