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歌望着哥舒刃久久不语，心头萦绕的情绪十分复杂。

人都会改变，皇室并无真情，但这样直观的看到蛮国内部之间的勾心斗角，哥舒刃的步步为营，还是忍不住一阵胸闷。

她奉太后的命令来到蛮国刺杀哥舒戟，是她的任务，从一开始她就都是两国大局之间的一枚棋子，这顾清歌心中清楚。

但因为对面的人是哥舒刃，便总会想起年少时的那些情谊，她还将哥舒刃当成弟弟，却忽略了他已经成长成了一国之主。

心中的愤懑和难过，不过是源于自己的定位有误，在这件事情上情感超越了理智，细算起来哥舒刃的做法并没有任何错误。

顾清歌扯了扯嘴角，收敛了情绪对着哥舒刃微微拱手。

“既然如此，哥舒戟已死，我的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您答应我国太后的条件，还请如约履行。”

哥舒刃深深看着顾清歌，眼角微红，这是再次相见之后他第一次见顾清歌这般谦卑有礼，恭敬又疏离。

哥舒刃沉吟一声双手交叠，声音明显比之刚才多了几分低落。

“这是自然，蛮国经历这次皇室纷争需要时间休养生息，短期内不会与大显为敌。”

顾清歌颔首点头，补充道。

“敢问陛下，同我一起进王庭的少轩仙长如今在何处？”

哥舒刃抬起头来，望着顾清歌温声道。

“少轩仙长在旁的宫殿安置，他此次也算是帮了我的忙，今日发生的事情不会外传，清虚观在蛮国的待遇一如既往。如果你想要见他，稍后我会命人带他过来。”

顾清歌听得张献平无事，心中安定许多，对着哥舒刃道了声谢。

“那便劳烦陛下了，事情已了，我何时可以回去复命？”

哥舒刃眼神中似是有些挣扎不舍，抚摸着拇指上的扳指，思虑许久释然一笑支着膝盖站起来，走到顾清歌的面前。

“父王病逝，举国缟素，城门三日之后便会重开。”

顾清歌了然点头，哥舒刃却伸手握住了顾清歌的手腕，一路带来的绿宝石耳饰又一次到了顾清歌的掌心。

哥舒刃的视线并没有看向顾清歌，反倒是眷恋的望着顾清歌手心的绿宝石耳饰，声音温软。

“姐姐，今日一别不知此生还能否有机会再见，这物件你留着做个念想吧。哪日若是在大显太累了，想着你在蛮国还有个弟弟。不论你是否相信，虎狼关那段日子我真的很怀念。”

顾清歌杏眸微热，收拢手指将那枚耳饰握在掌中，哥舒刃这话说得让人窝心，可顾清歌明白不论是她还是哥舒刃，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

苦笑一声，思虑半晌，还是抬手拍了拍哥舒刃的肩膀，嘱咐道。

“前路艰险，务必珍重。”

哥舒刃深邃的蓝眸氤氲出一滴泪来，挂在下睫上将落未落，抬手将顾清歌拥进怀中，许久不舍得放开。

顾清歌身子一僵许久叹了口气轻轻拍了两下哥舒刃的后背。

两人便这般沉默的拥抱了片刻，哥舒刃低笑着抬手抹掉了眼角的那滴泪，松开顾清歌直起身来，面上挂着淡笑。

“姐姐，我走了。”

话毕，深蓝的眸子肉眼可见的坚毅起来，昂首挺胸迈着步子走向门前。

门帘被掀开，北风飒飒，日头高照，顾清歌忽然觉得刺眼，抬手遮挡的功夫，哥舒刃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阳光里。

张献平是在傍晚时分被送来的，还是穿着一身道袍，脸颊上有些擦伤，发髻凌乱些，但总体看起来并没有受太大的伤。

见到顾清歌也安然无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快步走到顾清歌身边。

“顾姑娘……你没，没事就太好了。那天你被九皇子给带走便没了音讯，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我都要急死了，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和苏兄交代呀。”

顾清歌看着张献平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没忍住笑出声来，还不忘给递了帕子过去。

“好好的你哭什么？我难道没同你说过我来大显就是帮九皇子的呀。”

张献平接过手帕胡乱的在脸上擦了两把，想起来当日的情景仍是胆寒，仔细瞧了瞧屋内没有其他人方才凑近了小声说。

“当日你晕过去了不知道，那个九皇子当时是率军攻进王庭来的，好家伙十六部联军来了差不多有四五万人，所有和哥舒戟有关系的，一个没留全给……”

张献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现在想起来还打了个激灵。

顾清歌倒是平静许多，权位之争，向来少不得尸山血海。莫说是哥舒刃这要当王的人，她手上这些年又沾染了多少人的性命。

对错根本说不清，只是苦了张献平这种手上没沾过血的良善人，才会吓的不轻。

顾清歌转移话题。“那你也算是和哥舒戟交好，他怎么会放过你？”

张献平悻悻地缩着脖子，小声絮语。

“要不说我命好呢，我那引雷术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整整炸了半个时辰才停。后来劈的就准了，那么多蛮国人愣生生看着哥舒戟被雷给劈成了焦炭，正好也算是阴差阳错的给了九皇子个理由，说什么哥舒戟被妖邪附身，给我扣上了个降妖除魔的帽子，我这才是逃过一劫。”

回想起哥舒刃那皮笑肉不笑，冷飕飕的样子，张献平一本正经的开口。

“那九皇子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哥舒戟被劈的也算是尸骨无存了，磐石和死去的那些蛮国士兵都被人抬走随意扔进了乱葬岗。他将我给关进了个小屋，一天没人理我呀，再见到人就听说老王宾天了。”

“这里面的事儿想想都知道没那么简单，可是他竟然直接就说出来了清虚观的香有问题，但这事儿是磐石做的如今死无对证只能算在我头上。连威逼带利诱的直接让我拿出了清虚观的三分利，才保住条性命。”

顾清歌暗叹哥舒刃心思缜密手段果然厉害，看着张献平义愤填膺的模样，也只得安抚。

“也算是破财免灾，我问了他，三日之后咱们便可以离开王庭。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苏忱就劳烦你去解救了，切记不要忘了不准说你见过我，不然割了你的舌头。”

张献平委屈巴巴的捂着嘴点头，一堆的疑问想问又不敢问，只得腹诽。

难道他是什么很好欺负的人吗？怎么一个个都要来吓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