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悄无声息打量着顾清歌的神情，压下心中的疑惑，浅浅笑着温声说道。

“夜阑虽然和大显是同根同源，但先帝诸位皇子遇刺以后，你也知道曾有一段时间对夜阑旧民残杀驱逐，这也是夜阑旧民与大显仇怨加深的根源。”

“当时在大显境内的夜阑旧民人人自危，有不少逃出国境，去夜晋国、蛮国、甚至其他偏远小国谋生。经历了数十年的迭代，早已在各国扎根，而此次蛮国宫变，那位二皇子便是得了夜阑谋士相助复宠。毕竟夜阑人最擅长蛊惑人心，玩弄权术，当年的兰江之变不就是这么来的。”

顾清歌不禁恍然，心中多了几分沉重，这些事情和苏忱究竟有没有关系……

“夜阑勾结蛮国皇室相争夺权定有所图，而这图谋极有可能对大显不利。”

太后缓缓点头望着顾清歌缓缓道。

“哀家担心的也是这个，所以决不能让蛮国的二皇子继承皇位。”

顾清歌目光灼灼，认真道。

“娘娘放心，清歌定不辱命。”

太后满意一笑，凤眸微转，絮絮低语。

“你的本事哀家心中有数，蛮国这事儿难不住你。只是这第二件事，恐怕要叫你为难些了。”

顾清歌不解抬眸，心中一紧，静静望着太后等待下文。

太后扶着矮桌起身，来到顾清歌面前，唇畔仍是带着笑意，但眼神中却毫无半分的暖意，沉声道。

“我要你接近苏忱，查出他和夜阑余党究竟是何关系？”

顾清歌压下心头慌乱，强撑着面上的淡然，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道。

“小苏相？他不是陛下的亲信，怎地竟会和夜阑人扯上关系。”

太后的凤眸紧紧锁着顾清歌的眼睛，锐利的几乎要将顾清歌看透，缓缓道。

“哀家听说他对你十分亲近，也帮了夜鸢提署不少忙，倒是让你们都蒙蔽了双眼，竟然没有发现他身边那个护卫就是夜阑人。”

顾清歌垂眸立刻跪地请罪，后背已然汗毛束起，猛然间意识到，太后手中竟然除了夜鸢提署之外还有获取消息的渠道，不禁胆寒。

“清歌失察，请娘娘降罪。”

太后并未赐起，只低声道。

“苏忱这人看似无害，城府极深，那护卫跟在他身边数年，若不是前段时间接触夜阑余党被看见连哀家也没有注意过。”

“但顺着这条线细查起来，他竟然每隔两三个月就会暗中资助流落街头的夜阑旧民，一个相府护卫便就是有些工钱，哪里够这样花，真正的背后之人不言而喻。”

“苏忱身为大显左相暗助夜阑实在蹊跷，此前在乾清宫中，也有宫人回报听说陛下和他争执之间提起夜阑字样，所以哀家断定他的身上定有内情。”

“左相府看似简单，但所有的人员都是入府时便选好的，哀家想插人都插不进去。所以，哀家需要你去到苏忱身边打探消息。”

顾清歌垂眸之间尽是暗涌，不禁为难，她本就知道他是夜阑少主，可这事儿能说吗？说了便等于是要了苏忱的命。

如此便就是去做了这个卧底，她又能查出些什么来？太后这可真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娘娘也说苏忱此人城府极深，我如今是夜鸢提署的鸢首，便就是同他亲近想来他也是会有所防备，恐怕探查不出什么来……”

太后莞尔一笑，垂首看着顾清歌，娇笑道。

“鸢首接近他自然是不行的，但换个身份不就成了？他本就找了你许多年，心爱之人失而复得，岂不是更要倍加珍惜。”

顾清歌不可置信的抬眸，震惊道。

“娘娘的意思是？”

太后弯腰扶起顾清歌，低笑道。

“哀家已经让子柯在蛮国边境给你安排好了，你可以做回你自己。”

顾清歌惊愕道。“世人皆知忠宁郡主已死，我若是重新活过来便是铁打的欺君之罪，这会连累镇国公府，我不能……”

太后按住顾清歌的手，认真道。

“如今大显是哀家和御儿说了算，谁敢动镇国公府？况且哀家只是让你做回自己去到苏忱身边，他自会安排万全，你只需要查出要查的事情就好。”

顾清歌看着太后坚定的凤眸，已然知晓事情不可转换，凝眉之间卸了力道，竟多了几分悲哀。

掌控夜鸢提署久了竟让她忘了，她一直都只是太后手中的刀，刀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太后见顾清歌不再推脱，舒朗一笑，自袖中拿出一封红封塞到顾清歌的手里。

“清歌，哀家总归是疼你的。新年伊始，大吉利是，你会一切顺利的。”

顾清歌无奈轻笑，领了赏便告辞退去。

太后也没有阻拦，吩咐着赵嬷嬷，亲自将顾清歌送出寿康宫，一路上赵嬷嬷也开解了顾清歌几句，顾清歌哪里能听得进去，只觉得胸前压了块大石头，呼吸都不顺畅发着闷。

与赵嬷嬷分别后，便行至西华门，途中必然经过咏梅园，方一绕出长廊便见到红梅之下熟悉的身影。

苏忱一身玄衣金冠束发，外披着黑狐大氅，静立在梅树之下，双手笼在袖间直直的向着顾清歌的方向望来。

唇畔带着三分笑意，但肩头倒是落了许多雪，想来定是等了许久。

顾清歌失笑，心头的阴云似是散去了不少，信步走了过去来到苏忱跟前，抬手将苏忱肩头的雪花拍掉，沾了一手的水。

“怎么？苏相这是不好进寿康宫，便在这必经之路守株待兔？”

苏忱低笑自然的将顾清歌的手握紧掌心笼在袖中，悄声道。

“鸢首大人这是承认了自己是兔？我料定是太后娘娘传唤可是在此等了许久，除夕之夜你我皆是孤单一人，我想同你一起守岁！”

顾清歌不禁怅然，抬头看了看夜色，无奈道。

“竟然已经是这个时辰，怕是还没走到宫门口，这子时便要过了。”

苏忱倒是不以为意与顾清歌并肩而行，两人向着西华门的方向缓步行走，纵然风霜寒冷，心里也是热乎的。

“子时在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同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