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伯谋逆案，经三司审查数月，终是盖棺定论，全数家产抄没入国库，阖府上下满门抄斩。

重来一世，当权之人已改，永安伯府的命运一如前尘，也实在让顾清歌感到唏嘘。

楚听澜在定罪后曾请求要见夜鸢提署的鸢首，顾清歌思虑再三还是去了。

一身的功夫当日被顾清歌废掉，连最基本的站立已然不能，楚听澜靠在墙边看着顾清歌，嘶哑的嗓音直接便道破了顾清歌的身份，顾清歌这才惊觉他当日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脸。

摘下帷帽，顾清歌也觉得离奇，重回京城，第一个坦然相见之人会是楚听澜。

楚听澜蹉跎数年悔不当初，然往事不可追，深知已成事实无可改变的道理。

忏悔过后撞墙自戕，将顾清歌身份的秘密带进棺材里，只求顾清歌设法救一双儿女性命。

顾清歌看着楚听澜死在面前，两世记忆重叠，恍然间竟无半分快意，只剩苍凉。

暗中命人给两个孩子用了药，记作自尽狱中，派人暗中送往南境乡间生死由命。

因此事还被孟子柯追着说了许久，灭门留子必有祸患，她怎么总做这样犯忌讳的事儿。

顾清歌不以为意，毕竟本就时日无多又哪里能活到这些稚子长大报复的那一天。

经此一事，宁王雷霆手段威慑朝野，三司协查盖棺定论，也从侧面证明了刑部和大理寺的立场。

抄没的银钱充入国库，数量庞大足够应急到赋税上收，钱的问题暂时便算是解决了。

潞州和岭南赈灾也频频传来好消息，大显动荡不安的一年，终于在年节前夕得到了稳定。

裴亭和、裴亭言在除夕之前赶回京师，恰逢年节又立下大功，宁王殿下不吝惜赏赐，均在兵部给谋了实职。

裴亭康和梁玉林也婚姻美满传了好消息，镇国公府上下尽是喜气洋洋。

年节前夕，裴亭安还特意派人给顾清歌送了帖子来，邀请顾清歌宫中夜宴之后一同来镇国公府守岁，共度新年。

顾清歌喜不自胜，但思及夜鸢提署在朝中位置特殊，又四处树敌，为防给镇国公府惹麻烦只得忍痛婉拒。

裴亭安心如明镜，心疼之余也是理解，派人提前送了许多礼物，小到绫罗绸缎大到绝世奇兵，把顾清歌欢喜了许久，连带着夜鸢提署那般冷肃的地方，都沾染了几分人气儿。

除夕已至，宫中夜宴一如往年，裴亭安代替镇国公入宫赴宴，苏忱、顾清歌自然也在宴请之列。

歌舞演乐，珍馐美食，极近欢腾。

许久未曾露面的皇帝御驾亲临，虽然神色倦懒眼下乌青，但好端端的出席了宴会也算是堵住了朝中心思各异的悠悠众口。

宴席一直持续到了亥时方才结束，赴宴的大臣们陆续离宫，顾清歌倒是难得被赵嬷嬷拦住了去路。

自从宁王当政之后，太后很少单独召见，但此时既然派了赵嬷嬷过来，顾清歌自然是连忙跟上。

寿康宫中红梅遍布，雪落树梢，别具幽情。因着年节的气氛，四处都挂着红灯笼，倒也十分的喜庆。

顾清歌跟随着赵嬷嬷来到内殿，立刻有小宫女上前给褪去披风。

太后换下了朝见百官的服饰，一袭绛紫色团纹长袄，正在窗边修剪着刚摘下的红梅。

“参见娘娘。”

顾清歌身上寒凉，特意停在了太后五步之外，拱手行礼。

太后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剪刀，含笑回眸，往前走了两步亲手扶了顾清歌起身，温笑道。

“哀家知道夜鸢提署事忙，你脱不开身。但也实在太久不来陪我老婆子说说话，御儿也忙，你也忙，大势初定反倒是哀家成了个闲人。若不是今日除夕，哀家还真抓不着你的影子。”

顾清歌心下诧异太后突然的亲近，颇为惶恐退了一步，恭敬道。

“娘娘凤仪万千，想来殿下只是心疼娘娘多年筹谋，让娘娘歇歇罢了。娘娘想见清歌只管传唤，清歌定会立刻赶来。”

太后掩唇浅笑，拉着顾清歌的手笑道。

“你这丫头说的轻巧，御儿掌权阻碍重重，夜鸢提署这一年来忙碌不停，哀家看在眼里，哪能因为个解闷的事儿真去寻你这个鸢首大人。”

“不过今晚唤你前来，倒真是有两件事情，需要你去替哀家办上一办。”

太后眸光一定，眉宇间瞬息之间便多了些凌厉。

顾清歌连忙拱手，恭敬道。

“娘娘有何吩咐，夜鸢提署定然全力以赴。”

太后眉间舒展，摆着手行至一旁的软榻坐下，温声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前阵子哀家收到蛮国九皇子殿下传来的求救消息，言及如今被软禁府中，蛮国老王病重朝局动荡不安，希望我们大显能够相助他夺得王位。”

顾清歌静静听着凝眉沉思，这蛮国的皇子内斗来求助别国的帮忙，怎么仿佛似曾相识，认真思量许久似是对上了人物，哭笑不得道。

“这蛮国九皇子可是哥舒刃？”

太后亦是笑了起来，点了点顾清歌的鼻尖，亲近道。

“你这丫头倒是好记性，说起来也算是你的老相识，所以哀家觉得你去最是合适不过。本染儿曾同哀家提过你身上有伤，但夜鸢提署若说暗杀，除了你最出色的便是斩夭。但事涉蛮国，九皇子又是千机客的掌权人，让她去怕是要出乱子，只得辛苦你远赴蛮国一趟了。”

顾清歌颔首低笑道。

“娘娘言重了，为娘娘分忧是清歌分内之事，又谈何辛苦。只是这哥舒刃本就是老王嫡子又甚是受宠，当日虎狼关一别回去后听闻备受器重，母族势力又强大，如今老王病重按说他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怎会落得被软禁的境地？”

太后言及此处，面上收敛了笑意，染上了几分愁绪默然道。

“因为夜阑。”

顾清歌杏眸圆睁，心不禁跳漏了一拍，脱口而出道。

“夜阑余党怎么会和蛮国扯到一起？”

太后奇怪望来，顾清歌连忙收敛了情绪，拱手解释道。

“清歌失言，只是不解夜阑余党多在大显，蛮国与我大显种族不同，各部族又大多排外，他们的手怎么能伸的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