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忱自宫内回到相府面上难掩疲态，只有想着晚间和顾清歌难得能够独处，方能慰藉几分。

奈何不知为何，自回到相府，李虎和周寒山的表情看起来便有些奇怪，时不时地扫着他的神情极其的不自然。

苏忱心中觉得疑惑，但李虎和周寒山跟随他多年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便不做他想。

先行进了屋内，便去衣柜择选衣物，颇有兴味道。

“夜鸢提署可有人来送了信儿，今晚的地点定下来了吗？”

周寒山和李虎相视一眼面上更是难以启齿，犹豫许久周寒山方才上前轻声道。

“孟大人倒是送了消息来，只是这地方……”

周寒山话方才说了一半，苏忱便低笑着打断，合上了柜门道。

“只要她能答应赴约，这地点定在何处都可以，倒时辰了直接安排了车马过去便是。”

“这衣柜中皆是黑棕等深色的衣物，她该当更偏爱我穿白色，吩咐下去寻件白衣来。”

周寒山轻叹了一声应下前去安排，李虎看着苏忱那少见的期待神色，也不忍心泼冷水。

日落西斜，夜幕降临，苏忱许久未穿白衣慕然显得有些紧张。

官场侵染宦海沉浮，心境不同昔年，再穿着白衣终究不似年少时那般疏朗如玉，竟多了几分不自在。

李虎看着苏忱双手放在膝上，无意识摩搓着衣摆的动作，也能知其心绪万千。

苏忱模样生的俊秀精致又肤白胜雪，其实白衣衬着最是冰清玉洁傲骨无双，奈何这眉眼间秀气太过，穿白尽是书生意气压不住牛鬼蛇神。故而这些年，苏忱才多着黑衣，硬压下这自带的雅致加些持重老成。

今日特意选了这白衣锦服，玉簪束发，恍惚之间便似是回到了多年前，当真是公子如玉，举世无双。

只是这去处，怕是要坏了这份好心情。

马车行驶在街巷中，不多时便停靠安定，苏忱满怀激动下车，方才看清面前建筑的门脸便笑意凝固，寒下脸来。

闻柳馆三个大字立于高阁，门前不乏衣着暴露的清秀男子搔首弄姿。

苏忱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李虎和周寒山的不自然源自何处，当朝左相逛男妓馆再加上这些年他未曾娶妻，今日怕是半只脚踏进去，明日这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再不会有第二个。

他就说，顾清歌与他斗智斗勇了这么久，怎么会因为他肩膀上这点伤就软下心肠。

思绪所致，肩头心口都跟着隐隐痛了起来，可她难道就不该心软吗？她怎能当真对他这般狠心！

李虎看着苏忱脸色白了下来，低声劝道。

“公子，还是回去吧。”

苏忱深吸了口气，长眸之间尽是寒芒。

顾清歌打的就是让他知难而退的主意，他怎能如她所愿？

“你自行回去，不必等我。”

李虎看着苏忱那执拗的模样，也知道多劝无益，只得拱手行了一礼带着车夫离去。

苏忱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闻柳馆，出众的外貌和凌人的气势，不自觉便让门口众人都让出条路来。

不少认出苏忱的百姓文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苏忱手紧了紧目不斜视走到门前。

立于门前的小倌看着苏忱天人之姿，已然失神，还是苏忱的视线望来，冷冷开口方才回过了神。

“本相与人有约，烦请引路。”

那门口的小倌立刻惶惶躬身行礼，引着苏忱进到闻柳馆，顺着边侧向二楼行去。

闻柳馆打开门做生意，男客女客均有接待，苏忱寒门出身，少年拜相，乃无数文人心中楷模。

有些文人在这等地界见到闻名天下的小苏相，当真是震惊艳羡，吸气之声连绵起伏。

苏忱充耳不闻但耳尖却不受控的发烫，这下他的名声，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全楼的视线集中在苏忱的身上，一直跟随着到了二楼一处雅阁。

能入雅阁行乐，想也知道定是身份非富即贵之人，又是引得馆中众人议论纷纷。

敲门入内，苏忱面色更寒，顾清歌端坐主位，三五小倌围在身侧端茶递水好不快活。

侧方抚琴，堂内跳舞，还真将那纨绔浪荡的劲儿作了个十成十。

苏忱冷眼看着那随侍几人的姿色，怕是把这闻柳馆压箱底的美人都请了出来，奈何美色尚有却极为艳俗。

“鸢首大人好兴致，只是这眼光倒是降低了不少。”

苏忱负手而立面上冷笑，上前两步来到顾清歌面前，皮笑肉不笑的拱手行礼，话语之间颇显凉意。

顾清歌隔着帷帽望向一身白衣的苏忱，恍然间仿佛仍是当年桃花如雨，西市大街上的那个少年郎，心狠狠抽痛了一下，方才如梦初醒。

在一旁服侍的小倌们听得如此明显的贬低之语自是不忿，但触及眼前人的姿容气度，又实在自惭形秽无从辩驳，只能涨红着一张脸亦是不敢说话。

顾清歌抿了口酒，打量着苏忱的神情，已经换回了鸢首的服饰，双刀就在腰间。

但对上苏忱那阴冷的眸子，竟然气势上猛然便被压了下去，愣是生出了几分心虚，轻咳了两声道。

“咳咳，苏大人只说共饮，我也不算食言。公务繁忙，难得有空，可不是要乐呵乐呵，大人俊逸风姿无人能比，可高岭之花不可摘，自是可摘的野花更怜人。”

顾清歌身侧的小倌似是头牌，穿着艳红长衫衣襟大敞，眉眼之间覆着一条红纱，旖旎姿态分外诱人。

听得顾清歌之语，仰头凑近，正好让顾清歌的指尖落于颈侧，当真是将野花的妖娆演的淋漓尽致。

苏忱视线死死盯着顾清歌的手，在顾清歌的指尖触碰到那人肌肤之时，终是怒火烧没了全部的理智，面上假作的笑意维系不住，大步上前竟一下子就将那小倌掀翻了去。

撞到的桌椅发出巨响，苏忱屈膝跪地抓着顾清歌的手，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转头看着不知所措的小倌们怒声呵斥。

“鸢首大人自有本相服侍，不想死的，都给本相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