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面色惨白，额角豆大的汗珠滚落，顾不得细想太后话中的含义，本能的感觉到太后起了杀心。

周围的一众大臣也十分担心的看着这对“母子”，大气都不敢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更加不敢置信，太后竟然当真敢起弑君的念头，今日在场的人这么多，如何能够堵的悠悠众口，难不成当真为了这一时之气，脸面都不要了。

冬官儿自后方冲出来，将皇帝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瘦弱的身躯打着颤但半步也不后退。

“弑君等同谋逆，娘娘务必三思呀！”

太后望着冬官儿，抬手一巴掌打的冬官儿别开脸去，声音冷寒。

“小小宫侍竟然也敢置喙哀家，若没有你们这些不醒事的撺掇，陛下也未必能糊涂到这步。”

皇帝心疼的将冬官儿护着，小心翼翼触碰着冬官儿的脸颊，满面的担心，又一步跨到冬官儿前面，颇有几分生死相护的气势。

太后蹙眉，看着眼前这两人的样子便觉得碍眼，微微抬手。

秦染已然抽剑出鞘，缓步向着皇帝走来，面如寒冰，眸光淡漠，逼得皇帝和冬官儿相携着向后，步步退却。

关键时刻，一道白影飞掠而出，一身软甲的裴亭言飞身拦在皇帝身前，持剑而立，满面正色望着秦染。

“弑君乃大逆不道之重罪，陛下乃国之根本，纵然有错何能私自处死。我裴亭言绝不做逆悖之事，今日若要杀陛下，便先杀我。”

秦染目光略顿，太后看着裴亭言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也不禁有些犯了难。

顾清歌揉着额角，关键时刻自己这五哥添的什么乱，这股子盲目忠义可真是令人头痛。

裴亭言掷地有声护在皇帝跟前，似是给了那帮文臣底气，一个个也一副忠君护驾的做派，围在皇帝周围。

顾清歌望着一夫当关的裴亭言，轻轻叹了口气，身形微动之间，反手一招便下了裴亭言的长剑。

裴亭言震惊万分，满面惊惶，还未再说话，劈头一掌迎来，连格挡的动作都没做出来，已然颈间一痛，眼前一黑晕厥在地。

顾清歌提着裴亭言的领子，一甩手便扔到了一旁去，似是觉得有趣把玩着手中的长剑，轻哼道。

“不自量力。”

苏忱长眸冷凝，望着顾清歌的侧颜，深有不解，一时心中竟有几分动摇。

她怎么会对裴亭言出手，那可是她的兄长啊！

隔着帷幔，苏忱无法窥探顾清歌的表情，却也能清楚看到她的方向转向了皇帝这边。

不论她是不是顾清歌，就目前这杀人不眨眼的狂态，若她出手，在场之人无一能够阻挡的住。

皇帝纵然无帝王之才，但到底也对他算是有知遇之恩，况且只要他还是皇帝，单就这一个名号，也算是有几分用处。

他费尽心思才得到圣心，走到如今的地步，现在功亏一篑未免太过可惜。

苏忱心中有了决断，自侧方走出，上前一步，恭敬对着太后跪地行了大礼，沉声道。

“娘娘，陛下一时糊涂有此妄念，有碍人伦无从辩驳。但娘娘亲自抚养陛下长大，该当知晓他心性赤诚，定是受人蛊惑，娘娘与陛下毕竟有着多年的母子情分，想必娘娘也不忍心取陛下性命。”

“况且今日寒食宴是娘娘主办，寿康宫起火也是百官皆知，陛下救母而来，娘娘安然无恙陛下却出了事，试问何人能不生疑是娘娘故意布局。史官铁壁，史书斑斑，无人得知娘娘的心酸委屈，只会留下篡权夺位的恶名。不论是您还是宁王殿下，得位不正必将难得清明，臣恳请娘娘三思。”

太后望着行叩拜大礼的苏忱，凤眸之内闪烁几分玩味。

但细思之下，苏忱所言也不无道理，低笑两声，轻语道。

“苏相到底是苏相，三言两语倒是将皇帝摘得干净。但陛下作为君王，无贤明政绩。作为儿子，又弑母之心，为君为子皆无可取之处。哀家多年的苦楚，又去何处诉说，你出身刑部，在大显都是出了名的公正清明，倒是替哀家想想，该当如何？”

苏忱眸光渐冷，垂眸望着面前青石地面，也心知今日不能善了。

禁军在太后手中，夜鸢提署也绝不可能只有鸢首一人，眼下寿康宫内的所有人都是待宰羔羊。

敌强我弱，纵使巧舌如簧，若不让太后满意，恐怕也难善了。

苏忱心一横，抬眸拱手，朗声道。

“陛下受人蛊惑行事无道，该当清君侧，明圣听。与寿康宫内吸入浓烟过多神志不清，暂居乾清宫静养。宁王殿下英勇救母，忠孝仁义，加封亲王，摄政监国。臣甘为人证，为娘娘正名。况且夜鸢提署重归朝堂，定然也无人敢私下议论。”

皇帝听着苏忱此言，仿若脱力，悲声道。

“谨怀，你，你这是要幽闭朕呀。”

苏忱回眸，深深望着皇帝，认真道。

“臣是在救陛下！”

皇帝潸然泪下，踉跄着跌坐在地，冬官儿陪伴在侧，亦是满面凄凉，大势已去，终成定局。

太后掩唇轻笑，看着苏忱的视线静谧且幽深，能屈能伸，倒的确可堪大用。

顾清歌见太后和宁王均沉思敛目，也知其心中动摇，细想琢磨，与其背上弑君的恶名，将皇帝架空幽禁，倒的确也是个良策。

奸相不愧是奸相，这脑子转的可真是快。

宁王上前对着太后拱手，低声道。

“苏相所言不无道理，此番母后自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皇弟毕竟是父皇骨血，篡权夺位，终是不好听的。”

太后凝眉许久，对着宁王点了点头。

宁王饶有兴趣的看着苏忱，行至旁侧偏殿处，众目睽睽之下捡起仍有几分火光的木炭，生生在手臂烫下烙痕。

行事之果决，下手之毒辣，绝然非皇帝可比。

行至苏忱面前，烫伤的皮肤仍呲呲发着焦味，满面冷汗的脸上却仍带着笑意。

“日后，还要请苏相多多帮衬了。”

苏忱勾唇一笑，敛去千般思绪，恭敬回礼。

太后见之冷冷一笑，淡声道。

“既如此，接下来便是清君侧了，在场之人除了苏相，尽是贼子，鸢首大人该当如何？”

顾清歌望向太后，见那凤眸之内尽是杀机，皱紧了眉头，沉声道。

“奸佞……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