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歌话音刚落，无数身着红色夜鸢服饰的夜鸢自旁侧瞬息闪出，在场众人无不惊慌失措，竟不知何时附近竟然埋伏这许多人。

手起刀落，顷刻之间便取了数人的性命，一众的大臣哪里想到会有这飞来横祸，纷纷四散逃窜起来。

皇帝和冬官儿抱在一处已然被眼前血腥场面吓得近乎崩溃。

苏忱直挺挺的跪在原地，岿然不动，旁侧一位翰林院学士的热血喷洒在脸上，染红了半张俊颜。

掩藏在衣袖下的手已然攥紧，眼前倏地浮现出当日江东沈家灭门应当也是如此惨状。

一瞬之间许多事情明了起来，发现夜阑余党之人绝对是夜鸢提署。

苏忱抬眸望向顾清歌的方向，眼中是沉甸甸的哀伤，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一时之气，竟然让她走上了这样一条路……

苏忱的眼神过于热切，冷眼看着夜鸢们厮杀的顾清歌都不禁侧头望去，四目相接，心头不可控制的一跳。

旋即垂下眼帘，握紧了拳头。

莫不是被看出了什么端倪？

顾清歌心下犹疑，侧过身子看向旁处，手随意的搭在腰间两柄长刀的刀柄上，故作冷傲。

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夜鸢奉命诛杀，如屠猪狗。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所有随着皇帝前来后宫的大臣除了苏忱已然横尸遍地，鲜血淋漓。

皇帝已然吓得失了魂，和冬官儿相拥跌坐在苏忱身后的位置，身子不受控制的打着摆子。

太后看着皇帝的反应无奈摇头，反观苏忱玉容染血，却还能跪的笔直，神态自若，倒是颇多了几分赞赏。

“万万没想到，苏相小小的年纪，竟如此沉得住气。”

苏忱抬手双臂横在眼前，微垂头颅，低声道。

“臣执掌刑部许久，尚算见过些血光，如今情状，娘娘怒意可能平复几分？”

宁王看着遍地的尸骸尚且有些面容凝重，但苏忱竟然还能同太后侃侃而谈，不禁也更加高看了几分。

太后自袖间拿出手帕掩住口鼻，似是很不喜那浓重的血腥气，轻声浅语。

“倒是舒坦了不少，数位大臣火场罹难，可当真是令人悲痛。”

太后回身给了顾清歌使了个眼色，顾清歌心下了然，自腰间拿出火折子，顺着地上焦黑的木炭将扑灭的火光再次燃起。

大火在身后熊熊燃烧泛起热浪，烤的皇帝已然本能的向着前方挪动躲避。

顾清歌微微抬手，夜鸢们立刻有条不紊的上前，将地面上所有的尸首扔进烈火之中。

人肉被火焰烧焦发出噼啪的响声，泛着一股浓烈的焦炭味，令人作呕。

苏忱静默无言，这等宫中秘辛，毁尸灭迹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但他看着太后唇瓣的三分讥笑，总觉得事情至此，并未结束。

果不其然，随着最后一位大人的尸首被扔进火中，太后玉手轻抬，指向了这边。

“那，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苏忱心中一沉，太后说的是冬官儿……

夜鸢提刀上前，皇帝反应过来，紧紧将冬官儿护在身后，此时还哪有半分的帝王威仪。

拼了命似的推开走过来的夜鸢，对着太后叩首祈求。

“母后，是儿臣错了，求您饶冬官儿一命，儿臣求您饶冬官儿一命。”

冬官儿此时也已经吓傻了眼，连忙跟随着太后跪下，匍匐在地，悲声痛呼。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太后眉心微蹙，仿佛看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翻了个白眼。

“君侧不宁，最该清的就是你这妖物，惑乱君心，万死难恕。”

顾清歌已知太后如此言说，冬官儿的这条命是保不下来了。

既如此，不如做得狠决，能立威，也能消除些苏忱的疑心。

径自上前，走过苏忱身边，单手提着冬官儿的领子便将人拎了起来。

她可没有忘记，情报司呈上来的结果，当日秦家祖坟前仵作验尸，就是这个冬官儿联合皇帝搞的鬼。

皇帝惊呼一声抓住顾清歌的右脚阻拦，顾清歌垂头望去，尽是凉薄。

皇帝隔着帷帽看不清顾清歌的表情，但看着顾清歌的动作，眼中浮现出无尽惊恐，喃喃哀叫。

“不，不！”

顾清歌以单手之力将冬官儿举过头顶，振臂一掷，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愣生生被扔进了火海。

冬官儿被摔得七荤八素，还没等缓过来，火舌便已经染上衣襟，几乎片刻之间便被火焰吞噬，满地打滚哀嚎。

“陛下，陛下救奴啊，陛下。”

皇帝悲痛万分，向前爬去，被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苏忱紧紧按住，只能冲着那火光伸出手去，无力的哭嚷着。

“冬官儿，冬官儿！”

苏忱强压着挣动的皇帝，抬头似是想在那帷帽之下窥见分毫。

将人活活烧死，何其残忍，她是那样明媚善良的人，怎么当真就下得了这个狠心！

但顾清歌漠然看着冬官儿被火光吞噬，渐渐没了声息，心中不起半分波澜。

信步回到太后身后，仿若方才之事与她无关。

皇帝已然惊惧交加，心痛欲裂，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苏忱扶着皇帝软下去的身躯探了鼻息方才安心。

一夕之间，皇帝心腹一党，可当真是除了他没留半分活口。

生死一线，苏忱故作镇静，望向太后。

太后显然对现在的结果尚算满意，淡声道。

“寿康宫失火，宁王与陛下合力救母，孝感动天。奈何火势太猛陛下吸入浓烟身体虚弱，暂居乾清宫养病，宁王摄政监国。数位大臣及官眷不幸罹难，由户部发放银钱抚恤。夜鸢提署救驾有功，重开原封疆大长公主府，修缮整顿，正式更名夜鸢提署。独立六部之外，行监察百官之职，赋先斩后奏之权。苏相文辞绝世，此旨便由你亲拟，经中书发布。其余大臣善后之事也一并交予你来负责，不知苏相可愿分忧。”

苏忱松了一口气，也知今夜危局已算过去，叩首行礼恭敬道。

“臣，领命。”

太后很是满意苏忱的做法，带着宁王先行离去。

秦染命人将一旁的裴亭言抬走，送回镇国公府，望了顾清歌一眼，也自行安顿禁军善后。

苏忱自太后走后视线便一刻不移的盯在顾清歌身上，顾清歌故作镇静上前，轻笑道。

“既身份已然知晓，苏相安插的探子也该撤去了吧，监看鸢首，今日过后，在下可不会再有半分容忍。”

苏忱心下怆然，想去拉顾清歌的手，又犹豫不决，半晌惨然道。

“你，怎会变成如今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