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音色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冻在了原地。

皇帝更是如遭雷击，一瞬之间脸色煞白，血色尽失，颤着身子转过来，整个身子都跟着踉跄了两步。

若非是苏忱冲上去搀扶了一把，仿佛顷刻间就能栽到地上去。

太后一袭凤袍金冠，仪态万千，傲然站在寿康宫的大门口。

左侧站着满面寒霜的宁王，右侧站着一身鸢首黑衣，帷帽遮面的顾清歌。

顾清歌手持长刀，刀锋上还滴着未干的血，门口看守的太监歪倒在地，生息全无。

宫廷内院持刀杀人，这是何等的放肆，藐视皇权，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方才还在高呼万岁的大臣们有些甚至已经跌坐在地，不自主的向后躲闪。

苏忱望向顾清歌的视线中也多了几分震惊，他知道她上过战场，手上定然沾染过血腥。可那都是敌人，像这般毫无缘由取人性命却是第一次见。

皇帝已经失了神智，强撑着苏忱的胳膊，方才能拾起力气。

这会儿看到顾清歌刀上的血色，也已然明白过来，自己是中了太后的圈套。

恐惧，愤怒，慌乱交织在一处，喃喃低语。

“怎么会？怎么会？”

随即高喊起来。

“禁军呢，护驾呀，快护驾呀！”

门外响起甲胄之声，数十兵士将寿康宫团团围住。

皇帝看着秦染一身重甲，提剑而入，心中一喜。

却未曾想到，秦染站在门前对他拱手行了一礼后，竟然转过身去对太后单膝跪地，恭敬朗声道。

“臣救驾来迟，请娘娘恕罪。”

苏忱无力敛眸，他当初就说过，太后仍在，秦染就算有才也不能重用。

奈何皇帝为了削弱镇国公府的权势，非要制衡，果不其然……

皇帝看着秦染的动作怒火中烧，被突如其来的转变打击的不禁头晕目眩，指着秦染颤抖许久怒骂道。

“秦染，朕对你委以重任，你竟然临阵倒戈，背叛朕！”

秦染充耳不闻，在太后赐起后，方才站起身来。

转而望着皇帝，素来冷淡的面容上毫无波动，只淡淡道。

“陛下莫不是忘记了臣的姓氏，臣终究是姓秦的。”

皇帝恍然大悟，更觉心头大痛，喉间腥甜。

哪里是临阵倒戈，从头到尾都是他识人不清，故作聪明，秦染一直以来都是太后的人。

众大臣眼见着如今形势转变，太后掌握了禁军，今日设计已然失败，想起自己家中的那些女眷，不禁心中生疑。

其中文渊阁的陈阁老，率先站起来身来，急道。

“你既无事，那我等家眷尚在何处？”

太后向前两步，冷冷看着这个仗着自己是两朝老臣就素来喜欢对她指指点点的陈阁老，把玩着护甲漫不经心的轻语。

“自是在那边的偏殿中，宁死也要将哀家困在屋内，她们倒算是”忠义”，不过可惜各位臣公莫不是忘了哀家少时也是挽弓长弓，战过蛮夷的武人。区区一众命妇，生拉硬拽如何能困得住？哀家砍下了所有抓着哀家衣袍之人的胳膊，活生生看着她们被火焰吞噬，烧得一丝不剩。哈哈，既然存着死志而来，自然不必活着回去。”

陈阁老心头一哽，后退了两步，吐出一口血来，他的妻子与他相携数十载，竟白白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其他大臣也为之大震，太后竟然能够狠毒至此。

一时悲声遍地，怒骂不停，陈阁老支着膝盖指着太后的鼻子，愤声骂道。

“先帝临终托孤对你是何等信任，你却贪权专横，颠倒阴阳，牝鸡司晨，人人得而诛之，我，我必要你性命！”

说着竟然在旁边拾起半截烧焦的木棍，便要冲着太后打来。

一到银光闪过，一柄飞刀直直顺着陈阁老的喉咙穿过，狠狠钉在皇帝脚边。

陈阁老轰然到底地，喉间一个大窟窿，翻涌的血液片刻便在身下晕染开来，似是还没死透，死不瞑目的抽搐着。

顾清歌收刀入鞘，整理着手上的护腕，凉薄轻语。

“聒噪。”

在场大多都是文官，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顿时一片哗然。

纵然是皇帝也有些腿软，苏忱后背都被惊起了一身薄汗，望着顾清歌的视线中满是不可置信。

“深宫大内，竟然滥杀无辜，你，你究竟是何人？难道，难道还想弑君不成？”

太后弯眸低笑，轻轻拍了拍顾清歌的肩膀。

顾清歌了然上前一步，拿出夜鸢令，晚霞之下宛如飞鸟盘桓，流光溢彩。

“夜鸢提署第四代鸢首在此，奉天临命，制衡皇权，监察百官！陛下弑母，不合国礼，不合人伦，夜鸢提署不得不管！”

夜鸢提署……

这四字一出，举座皆惊，先帝驾崩之后，便从未再听过有关夜鸢提署的任何消息。

所有人都当这个组织也随着先帝的离去解散了，方才敢剑走偏锋行事毫无顾忌，如今夜鸢提署重现朝堂，领的可是开国之君的圣命，谁敢质疑。

一个个面无血色，生怕哪句话说错，便要像下一个陈阁老一般命丧当场。

皇帝看着那枚熠熠生辉的夜鸢令，仿佛被抽去了全部力气，竟然当真有夜鸢提署，而父皇并未留给他……

皇帝推开苏忱，晃荡着站定，恨恨的看向太后。

“今次是朕输了，母后意欲何为，难道当真要杀之而后快吗？母后如此做对得起父皇在天之灵吗？”

太后闻听此言，眼中也划过沉痛，上前两步，站到皇帝对面，痛声道。

“皇儿，是你让母后失望在先，陛下临终遗命让你承袭大统，彼时你尚在襁褓，哀家若要杀你易如反掌，但哀家没有。”

“哀家将你养大，教导你为君之道，教导你平衡权术，未曾想你竟会对哀家起杀心。时至今日哀家无愧先帝托孤，自古储君立嫡立长，你都不占。”

“你难道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命之君吗？那你如今命悬一线灵虚宫为何不来救你，什么批言不过是场骗局罢了，先帝只是串通了国师想保你一条命而已。”

“当时的情况，他很清楚，你尚在襁褓若你为太子，哀家监国，你至少能平安长大，有哀家在你也动不了御儿。若是立御儿为太子，哀家断不会留你。”

“皇儿啊，走到今日，你不光辜负了哀家，更是辜负了先帝的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