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和小顺子也吓得立刻跪在地上，顾清歌倒是没跪，只是恭敬的低着头，等着太后的下一步指示。

太后深吸了口气，气的有几分头晕，扶着软榻缓缓坐了下来，冷然道。

“所有能接触到药物之人，全部抹杀，一个不留。”

太后这话说完，大家神色各异，赵嬷嬷低垂着头首先面露难色。

此事牵连甚广，从出方子，抓药，熬药，送药，这整个过程不光是太医署内就要牵扯数十人。

连带着宫里的太监宫女，一层一层细究着杀下去，可不是个小数目。

虽说这后宫之内，哪日不死个个把人，可若是一下子死那么多人，绝不可能悄无声息。

如今秦染负责宫廷防卫，只怕也难逃罪责。

顾清歌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拱手认真道。

“娘娘如今虽然有药渣为证，事实如何也是心知肚明。若要下旨降罪，陛下那边随意找个替罪羊，便可了事。若是由夜鸢提署行事，一夕之间多人丧命，那夜鸢提署的存在可就藏不住了。”

太后瞥向顾清歌眼中威严尽显，手垂在床榻之上，带着怒容。

“皇帝都已经想要哀家的命了，难道哀家还要给他脸面？夜鸢提署制衡皇权监察百官，先帝留给哀家就是怕有这一日。既然皇帝不孝，那夜鸢提署重出朝局又有何不可！”

顾清歌眸色渐深，单膝跪地拱手谏言。

“既娘娘已有此心，何不将计就计？”

太后闻言凤眸微眯，沉声道。

“将计就计？”

顾清歌眼中闪烁着明亮的暗芒，轻声道。

“如今敌暗我明，就如同属下方才所言，此刻与陛下闹翻，推个替死鬼出来事情便可搪塞过去，娘娘若要计较反而显得心胸狭隘。不如将计就计，暗中替换了药物，故作虚弱。给夜鸢提署些时间查清楚涉事人等，娘娘长期无事自有心虚者沉不住气，待到狗急跳墙之日，娘娘趁势杀鸡儆猴岂不快哉。夜鸢提署若要现世，这大显的天就该变变颜色，既要出便要惧，让陛下惧，百官惧，那才有价值。”

太后唇畔扬起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眉梢微挑道。

“从前哀家怎么没发现，你这丫头野心不小。”

顾清歌也不辩驳，只垂首等着太后示下。

太后沉思许久，似是轻叹。

“那就按你的想法来，不过三日之内，把该查的查清楚，涉事名单呈报到哀家的案头。这两年你做的不错，哀家相信你可以。”

顾清歌垂头叩首，恭敬道。

“属下领命！”

太后抬抬手，赵嬷嬷自然带着众人退下。

一直到顺着地道出了宫门，孟子柯仍然惊魂未定。

半夜三更的大街上空荡无人，孟子柯仍是左右仔细查看了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你是疯了吗？竟然敢同太后说那种话，稍有不慎便会被扣上谋反的帽子。你针对的人是皇帝，那可是大显的皇帝！”

顾清歌面色平常，漫步在寂静的街头，夜风中还带着淡淡的桃花香，令人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展颜浅笑道。

“夜鸢提署最初设立的职责不就是制衡皇权，监察百官吗？若是连我们都畏惧权势，那夜鸢提署又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况且陛下心胸狭隘，猜忌多疑，近些年更是宠信奸佞，刚愎自负，哪里算得上圣明的君主？”

孟子柯收敛了笑意，似是一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叹着气温声道。

“我知道陛下打压镇国公府你不满已久，但毕竟他是一国之君，纵然算不得贤明，可在那里就是个定海神针。若是太后与陛下反目，咱们站在皇权对面，一旦太后娘娘输了，咱们也会万劫不复。拳怕少壮，娘娘毕竟年长，陛下可是正当年啊。”

顾清歌负手而立望着天上明月，沉声道。

“你莫不是忘了，娘娘也是有儿子的。”

孟子柯闻言大惊，几乎要冲上来捂顾清歌的嘴，斥道。

“慎言，你这话是动摇国本。”

顾清歌轻笑着拉下孟子柯的手，转过拐角已经望得见醉花楼的后门，坚定道。

“若他当真是贤良睿智的君主，便不会做出蠢事，谁又能动摇得了。若他非要自取灭亡，那自然要被更为合适之人取代。夜鸢提署忠于的是大显，而不是哪一个皇帝！”

孟子柯已经惊得忘记了动作，后背都不自觉的冒出了冷汗。

相处两年，顾清歌一直视他为友，他也自问算是对顾清歌有所了解。

可这一夜，顾清歌无数次刷新了他的认知，简直让他后怕。

顾清歌已经行至门前，见孟子柯并未跟上来，侧目望去幽幽一叹轻语道。

“前路未知何必自寻烦恼，有些事情并非你能阻止也不需要你来考虑。子柯，别忘了娘娘的吩咐，三日之内要查个水落石出。”

孟子柯目光沉重，半晌颓然的低笑起来。

也是，他们不过都只是棋子，如何能够干涉棋局。

恭敬拱手应下。

“属下遵命。”

话毕，轻功飞掠而去，显然并不想入醉花楼。

顾清歌望着孟子柯离去的背影，垂首摇头，颇为无奈。

耳尖微动，视线向另一侧街角望去，勾唇冷笑，身形一动闪进了醉花楼内。

左相府中，苏忱因着白日里的事情心情久久无法平复，纵然已经入夜也无困意。

李虎护卫左右，也知道苏忱是在等消息，等白日里那个江湖少年的消息。

按说以目前的势力，在京中查一个人应当不难，可偏偏那人的讯息竟然一无所知，除了有人在醉花楼附近见过，再无其他。

故只能安排了人在醉花楼外盯梢，暗中监看。

门口有小厮进来传话，李虎过去，听得消息也是惊讶。

挥手让人离去，抬步走到苏忱身边。

苏忱在阁楼的软榻上斜倚着，脚踝处仍然肿胀，但手里却拎着壶烈酒。

院内种植着大片的桃花树，风动花飞，一两片花瓣落在衣衫上，更添了几分俊逸雅致。

半合的眸子随着李虎靠近的脚步声倏地睁开，急道。

“如何？”

李虎拱手，轻声回道。

“江湖身份尚不清楚，但夜宿于醉花楼内，似是同夺魂扇关系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