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提着两只皮箱上了火车，他帮冷铁敏找到了座位，放好箱子，和妻子并排坐在下铺上，冷铁敏看了看表，离开车时间还有一刻钟，他对丈夫说：

“畜牧场的事我已托付蔡丽君替我管理，家里的事你要多操心，外出要关好门窗，谨防小偷。出去钓鱼晚出早归，路上开车小心点，在家少喝酒，有什么紧要事，你直接找大哥，别自作主张。”

“我记住了，你只管放心去吧。聘人的事能成更好，不成也无所谓。钱是赚不完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别太拼命，我帮不了你什么忙。但是总是关心你的，你能记住我的话？”

妻子点点头，丈夫的话体贴温暖。两人相互聊了一会，车就要开了。何为只好下车，当列车缓缓驶出车站，何为的身影越来越小，她见丈夫依然还站在月台上挥手，她心中一阵酸溜，眼眶涌出泪水。毕竟是成年人了，她即刻控制住感情，把注意力转移到看窗外的景色，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火车在平原上风驰电掣，车轮飞快滚动，发出有节奏的响声，眼前不时闪过一栋栋高楼或厂房，烟囱里冒着青烟；，一会儿就变成了乡间农田，麦苗儿长势很好，墨绿色一片葱郁茂盛，田地充满生机，一些农民们正忙着施肥和锄草，他们为生机辛苦地忙碌，对驶过的列车视若无睹。

过了几个小时，冷铁敏觉得无聊，干脆早早躺在卧铺上。她在想，要聘请的这个名叫陈冬生的专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长得什么样？浓眉大眼，黑红色的脸膛，厚厚的嘴唇？他长有连鬓胡子吗？他身材魁伟，胸膛宽阔吗？

不，他也许戴一副金丝眼镜，文质彬彬，身材瘦高单薄，而皮肤白白净净的，人说话时文悠悠？不，也不该这样子，他是受过苦难的人，哪能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应该如何说服他接受聘请呢？她脑海里闪过同学介绍他的情况：

陈冬生，今年四十一岁，据说他父亲是新加坡籍华人，很有钱，父母在大陆相识。母亲是大陆人，在建州省‘金筑酒店’做服务员，俩人一见钟情，私订终身；他们相恋遭到了女方家的阻拦，父亲回到新加坡后不久，母亲生下陈冬生就病逝了。他从小跟着外婆长大，因为在农村，受极左思潮影响，他生父的海外身份受人揶揄，他又是私生子，备受他人歧视。初中没毕业就被‘上山下乡’弄到一个穷山沟里接受再教育。后来他刻苦自学，在农村劳动表现好，恢复高考时考上了农学院。分配专业时由于没有关系和门路，只得分配在畜牧兽医专业。毕业以后安置在苗族布依族集聚的县份工作。他虽然有些孤傲，但是为人诚恳、与世无争，一有空闲就学习知识，是个积极上进，有才华的人。

有一天一位在省政协工作的民主人士曾先生，下乡搞调研时发现了他，觉得他是个人才，很是赏识他。于是通过关系把他调到了省农科院工作。为了报答恩人，他工作积极，刻苦钻研。但是由于自身原因，和领导关系一般，前几年因为受到聚会牵连，被开除公职。送郊区煤矿劳动教养。最后经过不懈申诉终于甄别平反了，回到了省农科院研究所，他至今也无职称，但是专业水平公认一流，据说在培育畜禽良种方面十分专业·····

性格孤傲之人正合适搞科研嘛！请他来不就是为我开办的良种场培育良种吗？只要有良种何愁经营不兴旺？该死的超光波几乎葬送全人类{史密斯一案已公诸于众，世人皆知超光波的危害}，民族要生存，农业是关键，民以食为天，没有肉类食品，谈啥都是空话，国家鼓励畜牧畜禽发展，民营企业正好赶上了好形势。

冷铁敏想着就睡了，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是晚间八点钟了，车厢走动的人很少，两个出差返家带湖南口音的人在对面床铺找到了位置，两个放好行李就聊起家常。

穿夹克衫的男子，三十多岁，个子不高，体格很健壮：“真是滑稽，从古至今，从中到外，谁都没有听说过的这种怪事，最近好像市里发了文，提倡健康男子义务捐精。”

穿西装的男子，比他年轻，瓜子脸，瘦高个子，小眼睛，一副精明的样子。：“我老婆警告我，如果我去捐精就和我离婚，我逗她，说有这样好事，离就离呗。这年月何愁找不到漂亮女人？她一听笑了，也是，你要是真的没病，我才舍不得你哪！你说矛盾不矛盾啊。”

“算了吧，别逗了。”夹克递给西装 一支烟，自己吸起来：“你我现在而今眼目下都成了无能之辈，谈笑话可以，讲正经的，都倒了八辈子霉运了。听说现在发明了注射液，一针见效。但是只有三十天，花的钱像流水一样。干一年赚的钱只够打一针的开支。简直是抢劫哦！”

西装用食指按着嘴唇吸了一声：“小声点，对面有女的。”于是两人压低声音，他们嘀嘀咕咕，听不清楚说什么。

冷铁敏觉得他们说话很有趣，假装翻身又睡着了。对方因此失去警觉，说话声音又高昂起来。

西装说：“其实这都是已经公开的秘密了，健康男人一时间身价百倍，婆娘们也乘机冲破传统观念潇洒一回，老公拿她没办法，丈夫有苦难言啊！”

夹克说：“世道变了，情、理、法也会随着变。过去认定是伤风败俗，现在还政策鼓励！男女性爱是人的本能需要，当丈夫已经无能，难到硬要强迫老婆守活寡受活罪？再说女人不但是妻子，也有当母亲的权利，这也是人权之一，不该被剥夺，因此我认为人类的思想观念要彻底革新，总不可能断子绝孙啊。”

西装话头一转：“就说康乐注射液，只是治标不治本；这种药，药少价贵，中国十多亿人，成年男人也有三、四亿，一丁点药根本不顶用，简直是杯水车薪！搞什么捐精，又不是牲畜！你看嘛，长此以往，家不成家喽。离婚的离婚，外遇的外遇，社会不稳定了。有钱人不再存钱，他们吃光、用光、花光了事，反正遗产无人继承，何必留给外人？有堕落青年打家劫舍，扬言反正早晚要死，别人能享福，我们也分一点，法律制裁他不怕。据说事情闹得很严重哪！”

夹克说：“事已如此，谁能扭转乾坤呢？你我小小老百姓自顾无暇，天下大事自有操心的人，我们得过且过吧！”

西装说：“现实生活就是受苦受难。前两天我听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好友说，有的国家，有钱有势的人，可以常年注射康乐注射液，三妻四妾都不违法；而那些做妻妾的妇女非但不尴尬，反而心安理得。而劳苦大众，还不是唉声叹气，自认命苦倒霉？男人们萎靡不振，女人们愁眉苦脸，怨声载道。”

夹克说：“就是那个该死的史密斯，他这一整，全世界的贫民都遭殃了，真是千刀万剐难解心头之恨。”

西装说：“恨管屁用！现在各国都为复苏生殖而在科技中竞争；谁的科技领先，谁就能繁衍后代，获得生存的希望立于不败之地；我们国家还是老一套，将来一定会灭亡！”

夹克说：“发奋图强是一句话，政策落实牵扯的方面太

多，修修补补办不好大事，关键要彻底变革，将来才会有希望！”

正聊得欢，列车员验票换牌了，买到卧铺的旅客都准备睡觉。两人也已疲倦，他们默默整理好床铺不再讨论，一会儿俩人就鼾声如雷了。

冷铁敏白天睡了得久，夜里人们都已沉睡，她反而精神。窗外不时闪过点点灯光，大地沉睡了；只有火车车轮滚动的响声伴着车厢轻微的晃动。她仰望车厢顶上一盏盏乳白色的车灯，摇晃中她感到格外的寂寞和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