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怎么了？火气好大。”四嫂赶紧放下怀里揣的鞋，凑到火炉旁边一面搓手一面烤火，然后拍了拍发冷的脸颊，浑身打了个颤，“这天可真够冷的。”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这才开始数九，三四九最冷。”苏婉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

哪知四嫂感慨了下，又问起刚刚的事，一点都没读懂苏婉的意思。苏二姑这可算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将任家祖宗十八代挨个数落了个遍。

四嫂听得青筋直蹦，她到底得多缺心眼啊！求救似地看向苏婉，苏婉比她还凄惨，织错两圈，这会儿正忙着拆线呢。

骂的正起劲儿的苏二姑忽道，“哎，你们听说了吗？”

呼！四嫂松了口气，“听说什么？”

苏二姑先是神秘一笑，后而不屑地瘪了瘪嘴，“那位打工回来了。”

四嫂这次反应贼快，“在她妹子那儿？”

“不然呢？她还有别的去处吗？”苏二姑不置可否。

“没想着回来看看孩子们？”若换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孩子们了。

苏二姑冷笑，“谁知道呢？看那架势，估计等苏福上门接吧。也是怪了，苏福这次坐得可真稳，丝毫没有寻的意思，该干嘛干嘛。”

“福哥忙着修缮东扬壕村的房子，准备腊月搬呢。”这事苏婉从苏瑞口中得知的。

“真搬啊？我还以为只说说了。”

“闹成这样，住一个村也是尴尬，主要对孩子们不好。”四嫂倒是理解。村里的小孩说话不知深浅，年纪小点的不懂还好，年纪大的正好奇阶段，难免会开些难听的玩笑。

“也是，不过那房子虽说几年不住，但他爹一直给烧着，咋还用收拾这么久？大冬天可不好修。依我看，简单扫扫等开春回暖了再整。”苏二姑想想都觉得难，天寒地坼，但凡用到的东西就没几样不结冰的。

“大概想让孩子们住的更舒服些，都是室内的活，烧上炉子应该还好。”都已经没妈了，想尽量补偿孩子们吧。

“哎，这以后可怎么过呀，一个大男人带着三个孩子，但凡过得去的女人都不会考虑的。这往后又当爹又当妈，可要苦了。石召弟那个杀千刀的，害人不浅呢。”苏二姑现在对石召弟满肚子意见，“我可听人说她是回来离婚的，让苏福狠狠心，离婚可以，必须带走两个孩子！”

苏婉和四嫂目光如刀子般‘嗖’地看向她。

“带哪儿去？她现在都没去处，让孩子们跟她流浪？”若有良知的，再艰难也会带着孩子，但就像苏二姑说的，若石召弟也学着福哥狠些，把孩子丢到某处，那孩子还有活路吗？苏婉憋着一口气道，“别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冒不起这个险。”

“对，你出的啥瞎主意？”四嫂没好气地瞪了眼苏二姑，“孩子们跟着福哥有房有地不比什么强？虽说辛苦了些，但老大也不小了，能顶半个劳动力。老二过年十岁，多半家务都能干，老三是小了点，但那孩子勤快，平日帮不少忙呢。

一家人齐心协力，不愁日子过不好。跟着她有什么用？先不说吃穿住，单读书就是问题。城里可不是所有学校都要农村孩子，就拿咱们县来说，小学只能去五完小，初中三中，上了高中才可自由选学校。学校好坏没得选，还要每学期掏片外费，那可比学费贵多了，她去哪儿找钱？跟着她就等辍学吧。”

“哎，我这不也想让苏福撑撑她，好好过日子，别总整什么幺蛾子。”

“不是说回来离婚的吗？”提及孩子，四嫂的怒火怎么下不去，“要离赶紧离，走得远远的，没的总招惹孩子们。本来快适应没有她的日子，又回来招惹，招惹完拍拍屁股走人，到底有个完吗？”孩子的感情可不是这么被戏耍的。

“我看苏福这次也是铁了心要离的。”苏二姑打心底觉得挺意外的。

“留住人心也留不住，还总让孩子们担心，不如早了结了。”苏婉想着上次苏福来这儿说的话，其实已经透露出几分意思。再加上这次修缮房子，态度非常明显了。

“苦的最终还是苏福。”苏二姑叹了口气。

“谁不苦？不都是为孩子嘛！”

苏二姑一阵吹嘘，“实在不行就等孩子们都娶聘过找个老伴搭伙过日子吧。”

哎……

三人一时无话，苏二姑忽道，“任左良最近倒是上蹿下跳的。”

苏婉挑了挑眉，“有阵子了吧。”石召弟没走前不就在村里一天瞎晃悠。

四嫂冷哼，“那他也是瞎折腾，只要于春兰不离婚，他一辈子都别想离。以于春兰那执拗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没戏。”

“这是小事，”苏二姑幸灾乐祸道，“于春兰可没本事养家，还不得他养？有本事他就两边都养。而且他那几个孩子都不是善茬，尤其两个姑娘，一等一的厉害。当时事发没赶回来，这段时间正憋着气呢，闹腾不死他。”

“活该！”

苏二姑男人被任左良坑得不轻，苏二姑接着话头又狠骂会儿，猛地一拍大腿，她都气糊涂了，差点把正事给忘了。“你们过几日去公社吗？”

四嫂眉心一皱，“这大冷天的去干嘛，你缺什么，我看家里有没有。”

“我也有。”苏婉一想到要裹成个球出门，啥想法都没了。

“我要买水瓮。”

“水瓮？你家里不是有两个吗？”

“要买两个新的。”

“要这么多水瓮干什么？”两人不解地看向苏二姑。

苏二姑起身朝门口走去，轻轻拉开一条门缝，小心翼翼地朝外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合上，神神秘秘道，“我是给娘家兄弟送的。”

“放心吧，这种天气没人偷听的。”苏婉一阵好笑。

“那可不一定，”苏二姑嘴一瘪，“西边就有一位。”

苏婉和四嫂一下就想到刘大娘，这是闹崩了还是热乎劲儿过去了？应该不算崩吧，要真崩了苏二姑铁定把人骂的头破血流。

“送瓮做什么？”苏婉比较好奇这个，这年头瓮还算便宜，谁家都不缺。

苏二姑压低声音，“我听说婚姻不动，打烂水瓮！”

苏婉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听哪的旧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