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男人那边的亲戚，”苏二姑躬着腰，拉着凳子往两人身边又靠了靠，“说是除夕晚上十二点打烂水瓮，婚姻马上就动了，最多不过一年。”

真的假的？苏婉觉得这事不靠谱，不过她到理解苏二姑迫切的心境。说起苏二姑娘家也挺糟心的。

苏二姑兄妹七个，父母去的早，家里穷得叮当响，婚姻就没几个顺当的。老大好吃懒做不成器，媳妇却是好的，但性子太要强，被男人气成神经病，后来疯了好多年，前两年熬不住去了。

他家的第三个孩子是大姑娘的，大姑娘二婚，她带的孩子婆家不大乐意养在家里，就由大哥两口子帮着养，大姑娘给钱给粮。也不知是家里穷，还是离得远生疏了，总之后来就不给了。

两口子倒也亲这孩子，但他们自家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男人不中用，全靠老婆一个人撑着，只能忍痛把孩子送回大姑娘家。哪知没过多久小孩就跑回来，怎么都不肯回去。老大媳妇上门说理，大姑娘一家话里话外就是不想要，把人气得够呛。

自家不想养丢给别人算怎么回事？老大媳妇气不过跟着大吵一架，总之就是他们养不起，你自己孩子自己看着办。这不过是句气话，却被他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一顿，什么心肠不好、不是一家人之类的，骂得可难听了。

自打那以后，老大媳妇的精神就不大对劲儿了，经常自言自语，也不大管家里的事，这无疑雪上加霜。小孩聪明懂事，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性子本就敏感，得知大舅一家因为他的事闹得不可开交，就自个儿回亲妈那儿。

老大媳妇并没因为他的离开病情好转，反倒更严重了。

再后来就得到小孩去了的消息，前后不过两年。听说是自杀的，死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老大媳妇去见了最后一面，然后就彻底疯了。

这下老大别说不干活，走着都嫌慢，一路跑着干。若早能这般，事情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苏二姑姊妹排行老二，下面还有一个妹妹苏五花，找的男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妈宝男，家里婆婆当家，一家人合伙起来磋磨媳妇，没个好东西。刚开始她也试图反抗，每每遭来的便是一顿毒打，吊起来打的那种，特别狠。而且他们家根本不存在长辈晚辈一说，谁有气都敢拿她出气。简直就是狼窝！

苏二姑他们去给撑腰，对方比他们还狠，差点就打起来。什么媳妇嫁到他们家就是他们的人，哪怕当猪狗对待，都由不得娘家插手。苏二姑几个那个气呀！遇上这种人家根本没法讲理，只能劝自家妹子离婚。

这妹子是他们中最善最心软的，若真离了，别说带孩子，婆家根本就不会让她看孩子一眼，她哪放得下。最后自己灰溜溜的回去，可想迎来的是对方变本加厉。打骂成家常便饭，被关仓房、不给吃饭等等，大概折磨的有些狠，担心娘家告他们，干脆真的像猪狗一般栓起来。

长期这么折磨精神哪受得了。等她逃回娘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就记得有人跟她说过‘别再回来了’。后来还是苏二姑几个私下悄悄打听，是她儿子把她放走的，那小子还算有良心。但再回去万万不行了，那几乎等于送命。

苏五花在兄弟姐妹家轮番住着修养，精神没养好反倒更糟糕了。除了家人，见到外人就往角落里钻，常常吓得浑身发抖，尖叫连连。再加上见不到孩子，整个人变得呆呆傻傻，没日没夜地叫孩子的名字。

苏二姑他们试图跟那家人联系，想接孩子过来住段时间，哪怕让见一面也好，但不管怎么说都不同意。

村里没什么秘密，苏五花的情况这家人自是清楚，干脆就说不要了。把人折腾这样，想白了门都没有，苏二姑这支彻底发狠了，誓死要告他们。

如此才把人镇住，不情不愿地给了三百块钱了结。

苏五花如今这个样子，也没法养孩子，即便打官司也打不赢，能要点钱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苏二姑几个这么想也不算错。

但这三百块钱对苏五花来说如同卖-儿子的钱，她哪受得了这打击，人当即就疯癫，之后便到处乱跑，口口声声喊着要找儿子。遇到熟人会给她一口饭吃，遇不到就只能捡着吃。总之，后半辈子都在疯跑。

苏二姑兄妹几个轮番带着去看病，但大多都说治不好了。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家，总不能为着妹妹不管自己家，折腾了两三年就随她了。

苏二姑下面还有三个弟弟。老二娶了外地媳妇，两口子成功过成怨偶，若不是为了孩子，怕是早离了。老三、老四至今还没娶。这简直就是苏二姑的心病，哪一合适的姑娘，立马找媒婆带话。

但怪就怪不管头婚还是二婚，带孩子不带孩子的，愣是没个相中的，要么看不上他们这样的人家，要么看不上本人，总之就是没个愿意的。

到和苏福有的一拼。苏二姑也是没办法才疾病乱投医，再蹉跎几年她的孩子也该娶媳妇了。

苏婉不信这个，但四嫂信啊，“要不跟福哥也说说，让三福除夕晚上也砸一个？”

“……”苏二姑一脸懵，后知后觉道，“咱们苏家光棍还真不少。”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四嫂干咳了下，“谁家都有，不过我们几支住的比较近而已。

苏二姑想反驳，但想想还是算了，越说越糟心。“你们走不走？”

四嫂想了下，“去吧，往后推推腊月去，刚好可以办年货，眼下马上就开始杀猪，没时间不说，用瓮的人多，现在买肯定涨价。”

“那就听你的，腊月去。婉婉去吗？”

“天不太冷就去。”

“不用想，肯定冷。”

“……那就不去了。”

“难得你还有不想去的时候。”苏婉那逛街的劲头，她都得承让。

这到底想不想她去呀？“到时候再说。”

“就知你会改主意。”苏二姑笑得一脸得意，一副早看透你的嘚瑟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