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未初的那双眼，虽然是黑色的，与他自己的外貌完全不同的眼，但是沙却感觉自己仿佛能够看到真正的未初做出这个表情的眼神，只是想象了一下，沙就感觉自己似乎忍不住嘴角勾起，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沙被自己的表情吓了一跳。

“...我没有生气。”

沙看着那双眼，还是败下了阵来。他确实没有生气，虽然还是很不喜欢身上沾染的酒味，但他还是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但是我不许你喝了酒以后靠近我，酒气太重了。”

这是沙第一次接触酒，他其实偷偷背着两个对酌的人用伪装魔法悄悄尝了一口，将一滴酒从酒壶之中引到了自己的嘴里，只是一滴，却让沙花费了很久才艰难地咽下去。

很辣——虽然之前就在很多人类的书籍之中见到过，这种酒水入口都会觉得辛辣，它的酒液流过咽喉，刺激着心肺，酒气上涌，从鼻腔涌出，辣得眼睛疼，辣得眼睛湿润无比。

沙努力克制住自己咳嗽的冲动，以伪装魔法才没有暴露自己实际上疯狂地咳嗽和流泪的眼睛，事实证明——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东西，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如此喜欢这种奇怪的液体，虽然后劲十足，并且着实让他有些感觉到燥热，但是利用魔法，沙很快就把这股需要分解才能降下去的热度和酒液移出了自己的身体和感官。

“好。”

未初点了点头，模样仿佛真的是一只做错了事的狗儿，乖巧地默默地上前了一步，小声问道：

“...你真的没有，生我的气吗？”

沙看着他笑了一下。

“你如果再问，我就生气了。回去吧。”

说罢转过身，向着下榻的小店方向走了过去。

沙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心头的喜悦是来自哪里，也不清楚自己的步伐为什么轻快的同时又有些慌张，他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十分复杂，远比魔族的情感还要复杂，而作为人形魔族的自己，并没有体会过感情——在成为“沙”之前的记忆，他并没有，醒转过来的时候，便是被告知以“沙”的身份、人形魔族“八印”之首的身份，生活下去。

没有亲情，或许只有“八印”之间勉强称得上是亲情，更多的是友情。所谓的爱情，沙只知道“八印”里的泉和那只气呼呼的小鸟，但很明显，他和未初之间并不是他们那样的相处模式。

爱情的相处模式，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爱一个人，该如何明白自己是爱一个人呢？

沙不明白。

他走在前面，未初跟在他的后面，似乎是为了照顾有些醉醺醺的未初，沙的步子并不快，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他们又是沿着小巷子缓慢地走着，自然也远远算不上热闹，人都很少。

未初感觉自己的脑袋还是热热的，即使有着晚风轻轻抚过脸颊，帮助他恢复哪怕一丝清明，但他依然感觉到脑袋仿佛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般，没办法活动一点。

月光洒在沙的身上，他呆呆地望着沙的背影出了神，看到地上投下的沙的影子，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并彻彻底底地醒了。

沙没有拒绝自己。

他没有推开自己，没有说过拒绝，没有发怒。

他笑了，他对于自己吻他这件事...感觉很...开心？

未初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有没有问题，但是毫无疑问——此时此刻的未初想清楚了一件事，沙并不反感与自己的身体接触，倒不如说亲吻这件事已经远远算不上是普通的身体接触了，这已经算得上是极其暧昧的肢体接触了亲密行为了。

但...

下一刻，未初却垂了垂眼。

是啊...正因为这个行为如此暧昧，自己也没有选择捅破那层窗户纸。

或许...对于沙这种对人类文化还不够了解的人来说，他意识不到接吻这件事的严重性？

未初突然想起了刚刚亲吻前的画面——沙的侧脸，即使是伪装后的侧脸，也依然很美，那个侧脸鼻梁和嘴唇的形状和原本的他的脸有七分相似，虽然只有七分，但是昏黑的天色，月亮洒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他没有忍住，也没有克制住。

他真的克制了很久很久。

快到小店门口的时候，或许是为了让今夜的自己不要想得过多睡不着觉，未初鼓起勇气，拍了一下沙的肩膀，轻声问道：

“...你知道，接吻这件事，是只有爱人才能够做的吧？”

沙眨巴了一下眼睛，看向了未初。未初的脸很红，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因素，还是因为他真的感觉到了害羞，但他的眼神很认真，手上也用了几分力气，虽然有些颤抖——象征着他内心的动摇和挣扎，但是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坚定到沙甚至有些被那滚烫炽热的情意刺痛。

“......我知道。”

沙点了点头。

“那...”

未初张了张口，却很快发现自己好像说不出来话了，伸手一摸，在自己的嘴上摸到了魔法的印记。

他被沙施加了魔法，说不出来话了。

“...未初，给我些时间，我会给你答复。”

“我要为我自己说出口的每句话负责，我还不懂什么是爱，你也还没有完全告诉我什么是爱，我和你的爱是不是一样东西？我们两个人是否有资格谈论‘爱’，这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解决。”

沙的眼睛抬了起来，认真地看着未初。

“...我不讨厌与你的身体接触，我...或许能够算得上对你有好感。但请再给我些时间。”

未初只是怔愣了片刻，便点了点头，和沙预想中的想法不同，其实未初只是想问问，确保沙没有真的讨厌自己，仅此而已，但是很显然——未初收获了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以至于沙收走他嘴上的魔法的时候，他没有忍住，在地上一蹦三尺高。

虽然他其实很想冲过去拥抱沙的，但是他怕把沙吓到了，所以也只能转换了一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激动，一蹦三尺高，即使这个行为同样也吓了沙一跳。

“我等你！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的。”

未初的笑容灿烂，眼睛里仿佛装着天上的星星，闪闪发光。

“只要你愿意回复我，我的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