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沙的眼睛看着未初，眼神真挚，而未初却似乎有些僵硬，犹豫着看向他，看向此时此刻虽然依然澄澈，但却毫无疑问完全是兽形的沙的眼睛。

未初面前的，正是化为原形的沙。这是未初第一次看见沙的原形，虽然沙给他说过很多遍可能会被吓到，但是实际上亲眼一看，未初还是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了震撼和一种莫名的恐惧。

直到亲眼看到那个巨大的身形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未初才明白，原来那些神话传说之中提过的所谓的龙，是真的存在的。它拥有比蛇长好几倍的身子，身子粗细未初就算张开双手也没办法完全拥入怀中，阳光下，他身体上的鳞片仿佛在反射着阳光，熠熠生辉，看上去就像是玻璃制品一样晶莹透亮。他的爪子比鹰的还要锋利尖锐，但是却牢牢地插入地面，稳稳当当，未初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就感觉那爪子似乎已经差不多和自己半个人差不多大。

难以想象如果和这样形态的沙发生斗争，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法来应对他...脑海之中只能想起师父梅易问的身影，但是未初不知道面对这样传说中才存在的龙，师父会使用什么样的战术——他还是没有梅易问那样强大，也远不及梅易问的层次。

其实未初几乎都看不见沙的龙头，但是似乎是注意到了未初的情绪有些不对，举止有些犹豫，沙以一种有些滑稽的姿势低下了头，看向了未初，再一次说出了那个字。

“来。”

未初却有些无语似的看着他，叹了口气：

“...你的意思是，让我骑着你赶路，是吗？”

沙似乎是感觉这个姿势不算舒服，把身体放松下来，他的身体飞了起来，爪子离开了地面，但整个龙身缠着周围的树飞在空中，投下一片昏黑的影子，然后低下了头，未初感觉沙的那双竖瞳似乎和他半个人差不多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是，这是最便捷也是最省事和省时间的方式。比起人类来说，魔族的魔力、尤其是我的魔力算得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与其浪费时间，不如以我的原形载着你先赶到京城为好。”

未初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说道：

“...可是，先不谈适合不适合的问题，你的身形太大了...我的隐匿魔法估计没有办法完全覆盖你，可能会有松动，一旦被任何民众发现了，这可是不小的恐慌啊...”

“还有一个...那些村民说的龙啸原来是真的...你的真身真的是龙啊？”

未初看着沙，眼神之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很简单，面前的沙，这样的龙形还有强劲的实力，无论是哪一点，对于未初来说，都仿佛是横亘在他们二人关系之间的不可逾越的壁垒。

“...如果是担忧隐匿魔法，不必担心。我的魔力完全可以覆盖自身，你只要覆盖住自己就好，快到皇城附近，我就会还原为人形。至于你说的...是，我确实真身是龙不错，但和你们人类所说的龙还是有些区别的。”

沙看向了未初，眨巴了一下眼睛。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你了。你当初遇到我，包括村民所说的隔一段时间听到的龙啸，全部都是因为，‘沙’在进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行一次的蜕鳞仪式...虽然我不知道在人类视角确切来说是多久，但是每次临近蜕鳞期，‘沙’的身体就会感觉到不适，并且会跟随着身体本能的反应，来到那片禁林之中，其实再多的缘由我也不清楚，毕竟许多也都是‘八印’六千年来传下来的约定而已。这次和未初你一起来...我自己也有很多疑惑，想要和你一起去探索，验证一下我自己的猜想。”

未初听罢，只好听命地伸出手。

“骑”这个字眼有些暧昧，虽然以文字叙述来说，这是最合适的词语了，但是未初总是无法避免自己想得有些多，除却那些带有颜色的画面和片段之外，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居然骑在自己爱慕之人的身上进行移动这件事。

有些窘迫，有些暧昧，让他本来刻意逃避自己兄长一家人全部死去，二哥下落不明的心情因为这个情绪得以转移了注意力，但却不受控制地感觉似乎心跳得更快了。也就好在化为原形的沙似乎身上的气息更浓了些，即使未初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厉害，脸也有些发烧，但多亏这气息包裹着自己，让未初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心。

简单地运气，未初跳上了沙的或许算得上是脖颈的位置，听了沙的话，伸出手环抱住了龙身。

这样一想，未初就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搂着沙的脖颈，仿佛此时此刻两个人正在耳鬓厮磨，难免让他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僵硬。只可惜身下的龙似乎并没有这些多余的心思，在未初还在犹豫是否要用些力气抱紧的时候，龙已经腾空而起，在云层之间自在穿行了。

呼啸的风拍打在未初的脸上，巨大的冲击力和风让未初本能地抱紧了龙身，闭上了眼睛，等了片刻才颤巍巍地睁开了眼。

虽然未初不止一次在空中飞翔过，但是这样高的高度还是第一次，毕竟这样飞，对于魔力的消耗不可谓不恐怖，呼吸甚至有一瞬间没有缓过来，但是未初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一次深呼吸调整魔力运转后，未初就感觉呼吸顺畅了。

面前是层层堆叠的棉絮似的云雾，随着每次沙的穿行不断地散开或者是聚拢，耳边的风像是刀子，有些痛，但是却又那样舒服，伴随着强烈的风声在耳畔不断地擦过，像是一个热烈的拥抱。

脚下是无尽的森林，听说是菊和泉共同打造的这附近的所有生态环境，漫无边际的绿色和远处的雪山交相辉映。这样的视野无比开阔，让未初本来有些沉郁的心也刹那间变得晴朗了许多。

他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而刚刚有这个想法，泪水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伴随着强烈的风一起四散在空中。

于是，未初放声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