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相触的地方变得滚烫，仿佛饱含着面前少年炽热真挚的情感，烧得沙的手很烫，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的手好像被烫伤了的错觉。但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少年郎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出的话，在他的脑海里仿佛回荡，他说得斩钉截铁，说得毫不犹豫，也让沙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是被面前的未初说出的热切的话语影响，还是因为他说的话的冲击力，沙的脑海中第一反应是：

是我，我是...这...什么意思？

但是聪明如他，即使再难以置信，眼睛慢慢地瞪得溜圆，呼吸也逐渐急促，伴随着心跳声逐渐剧烈起来，那个少年浅灰色的眸子前所未有的认真而热切，而沙，也清楚地明白了这一切——面前的少年，面前的这个名叫未初的少年，如他所说，心悦的人，是自己。

可是，可是...

沙有些慌乱，下意识抽出了自己的手。

“...殿下，我是个男人。”

他缓缓地张口，话语认真，语气坚定，忽略他有些轻微颤抖的声音，他确实说的是一件事实。

“是，但...那又如何呢？”

未初也反应了过来自己的失态，自己一时冲动，竟然盲目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话既然已经说出口，自然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面对沙的话语，他几乎没有半分犹豫，这样回答道。

“...您明明贵为皇子，肩负着未来安江国的使命，皇帝难道没有为您说亲吗？您不应该...”

沙的话还没有说完，未初便打断了他，轻声说道：

“我不需要继承皇位，我也不需要繁衍后代。我能够做的，仅仅只是履行我诞生的职责...况且，我自己的心意，和父亲他，没有任何关系。”

未初留意到，沙的表情有些窘迫和尴尬，他的手似乎不知道该摆在什么地方合适，这一系列种种反应，都在暗示未初一件事——而未初也没有犹豫，开口询问道：

“...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向你表过白？”

沙怔愣了片刻，那双眼睛似乎有些茫然无措，他摇了摇头，随后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在嗫嚅什么，未初被自己耳边的心跳声盖得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好凑上前，轻轻地让他再说一遍。

“没有...殿下，我什么都没有说。”

沙深呼吸一口气，似乎缓了过来，连他方才耳廓和脸颊的浅浅红晕似乎都被他自己压了下去。

“...无论如何，我，沙，感谢殿下您的心意。但...”

可是沙还没有说完，未初就继续开了口。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你不认识我，也不熟悉我，我也不会上来就让你与我厮守终生，要一个所谓的答案。我只是很简单地，听到你说，我可能会喜欢荼，我很不开心。”

“...从十岁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感觉你很独特，我不明白，为什么十岁的我看到当初的你会再也忘不了你的眼睛。说出来有些离奇，但我确实一直...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一直在等待重逢的机会。”

“八年，我的这份情感沉淀了八年...”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也不想给你造成什么负担...但，我确实憋得很久很久了，能够在这里再次看到你，能够和你面对面，已经是我梦里都不敢拥有的景象了。”

未初一字一顿说完了上面的话，然后用他那双看起来淡漠的灰色眸子，用近乎和他那双眼睛完全不符的浓郁情感，浓浓包裹住了好不容易调整过来情绪，却忍不住又要崩盘的沙。

“...我明白了，殿下。”

沙无法再继续和那双眼对视，怕自己会被那里面陌生而浓郁的情感憋得说不出话，于是只好转移视线，默默地说着。

“还有...我不想听你叫我殿下了，就叫我未初吧。这是我的名字...如果，如果你觉得还是不想要叫我的名字的话，也没有关系。”

未初说着，滚烫的话语落在沙的耳畔，本来并没有觉得念未初的名字会有什么奇怪的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说，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在沙生为人形魔族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自己的相貌出众过。

从记事以来，荼出众的外貌是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每当他们在城镇之中穿行，荼永远都会因为过于惹眼常常遭受骚扰。但是沙从来没有过，甚至于曾经交流过的四方国人民以他们也是四方国人为前提闲聊的时候，更是直接开口说道：

“这位小哥，你这样的，在我们这边可是讨不到媳妇的。太文雅了，看上去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你像是安江国那种书生，整日抱个书卷之乎者也，然后风一吹就倒了。”

不仅如此，在自己身边“八印”的影响下，沙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并没有什么相貌上的优势的人。几乎大多数的评价都是，他看上去很温和，是一位翩翩公子。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浓烈炽热的感情，一次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沙从来没有怀疑过，灭世圣子的爱意，救世圣子的情感，这个人魔和谐的关键一步，居然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现在能够怎么办？

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

沙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还有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吗？既然自己在面对灭世圣子的去情感这个关键问题的时候，下了错误的决断，以常人的审美和理念去判断对方可能是荼，这也是自己自食其果。

沙抬起眼，撞进了少年温柔的眼神之中，挣扎不了，却也没有办法逃离。

“...未初，既然如此，我们还继续刚刚的话题吗？”

沙的声音有些哑，他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面前的少年的心意被他赤裸裸地摆在自己面前，自己无法忽视，自然也就无法说服自己无视他的眼睛。

“...当然可以，沙。”

未初笑了，带了几分解脱的意味，也带了几分喜悦。

“只要你说，我就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