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问题...”

沙张着嘴，不知道的话还好，但是既然知道了未初的心意，此时此刻看着未初那双浅灰色的眼认真地看着自己，沙难免有些不自在。他只好把视线从未初的脸上移开，继续说道。

“关于那个灭世的契机和救世的关键，念石只说了一些让我们似懂非懂的话。它说，以违背世俗规则的血脉降生为起始，以人魔血液交融为契机，以人魔和谈为关键，以血色屠杀为序曲，世界将会迎来转折。”

“违背世俗规则的血脉，结合安江国六千年以来的规矩，以及此时此刻，在殿...未初你的肩膀上的责任，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血脉降生指的是你，是江女和皇家血脉违背世俗规定的结晶...”

说到这里，沙还是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未初。其实他的内心直到现在，还是心疼面前的人居多的，当年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那个年仅十岁的稚嫩面庞，那双看向自己时震惊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的灰色眸子还在沙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然，现在的他清楚地明白了，那个时候自己轻轻扶住肩膀的少年，虽然用看起来敬畏的眼睛看着自己，但是实际上，他那双眼里却已经沾染上了情愫，在八年的时间里积淀，就像是酒一样，酝酿出了让自己无法忽视的香醇的芬芳。

魔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年龄观念，如果按照人类的时间长度划定，大约是每十年，自己那一次的蜕鳞算作一岁的话，其实沙也就才不过三岁，但是显然时间并不是这样划定的，甚至可以说，从沙有记忆以来，自己的身形一直都是这个模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确实如此，这一点，我认同你的观点。”

未初似乎在讨论正事的时候自有一种状态。

此时此刻的他，和方才那个眼睛里溢出来的温柔都能够拧出水来的人截然相反，眼睛里写满了认真，即使视线依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施加了强制魔法一般牢牢地吸附在沙的脸上，但是却没有让沙感觉到什么不自在。

“......好，那这一点，我们就是达成了共识。第二个点，以人魔血液交融为契机，这一点，岚...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个少年，他认为意味着人魔之间诞下子嗣。但是，这样的例子并不少。”

未初似乎听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瞪大了眼睛，面露疑惑。

“并不少？人形魔族不是只有你们‘八印’吗？人魔之间诞下的孩子...”

“正是四方国人。”

沙的语气斩钉截铁，但却让未初有一种意料之中却又情理之外的感觉。

“...可是...”

“但是追其本质，他们仍然是人类。”

沙及时补充道，他的视线飘向了远方，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四千年前，当时的魔族‘八印’之一，也就是四千年前的‘枫’，爱上了一位人类女子。他背着我们，与那名人类女子坠入了爱河，即使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人类女子也毫无怨悔。”

“但是最后，被同村人发现不对，他们并不知晓所谓的人形魔族，只是感觉枫是个怪胎，于是他们放火，活活烧死了女子，枫却因为他魔族的特性从火中幸存，在那之后，他向四千年前的‘沙’，四千年前的‘八印’之首，许下诺言，将自己的心脏挖出来，交给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半人半魔的怪物，由此赐予他人形。”

“代价便是，将那整个村子的人的记忆篡改，并在他们的血液中融入一点魔族的血液，由此诞生了四方国人。四方国人人数稀少，和外族通婚诞下的子嗣多为残疾，剩下的极少数也会或多或少有一些精神层面的问题。除此之外，四方国人平均寿命，近两百年才提升到四十岁，两百年前，平均寿命只有三十八岁。”

“这是没有任何牺牲的复仇。”

“所以，如果人魔血脉交融指的是人魔诞生的子嗣的话，四千年前的‘枫’已经是鲜活的例子了，而如果指的是单纯二者血脉相融，那么四方国人早就如此了...只是那部分魔族血脉最终在他们的身体之中只表现为竖瞳这一个特征，其他的部分依然与人类没有任何区别，并且四方国甚至还在魔法方面才能比普通人更有优势...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沙说了很多，其中的信息量不用明说，自然也是极大的。

未初沉默了片刻。

四方国人和魔族之间或多或少有一些联系，这个本身就在他的猜测之内，只是这么多年没有看到过任何相关的记载和历史，他一直都感觉奇怪。虽然不知道沙话里这段历史的真假有多少，但是从沙的双眼——该死，他总是忍不住浸入那双眼里，他感觉他没有说谎。

如果结合这段历史，当初的“枫”选择把“八印”的位置交给自己的儿子，让他从一个半人半魔的怪物成为了一个具有人形的“人”。同时让那些害死了自己妻子的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怀着他们最为痛恨的血液延续下去，减少了整个村民、国民的寿命，这可真是一场...兵不血刃的复仇。

既没有违背他们魔族“八印”的所谓主动招惹人类，也没有屠杀大量生命。

只是...这真的，值得吗？

而且...如果真的是这一丝丝血液，师父梅易问当年杀的那一个村子的四方国人，又能够挽回吗？

并不能。

那些人是真正意义上手无寸铁的陌生人。

即使他们体内的魔族血液已经微乎其微，伴随着历史浪花的冲刷，恐怕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所以，一定是我们完全没有想过的，血液交融，既不是父母与孩子之间的融合，也不是利用魔法将人魔血脉之中的部分交织在一起。你有什么头绪吗？”

未初问道。

“暂时还没有，但是其实有一个我个人猜测的思路...”

沙抬起眼。

“那就是，字面意思的血液融合，一个人的血液，交给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再交还过去。”

未初看着他的眼，认可了他的这个想法，但却很快说了另外一句话。

“那...血色屠杀呢？你有思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