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不难理解，言御雪暗暗点头，这个时候，是不是真的、有没有证据已经无关紧要，五皇子恐怕也只是要皇帝看到三皇子有那个能力养私兵，就够了。

甚至，恐怕即便有真凭实据，五皇子也不会真的将它呈现给皇帝。

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真地让他扳倒三皇子……制衡，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言御雪蹙眉，有些困惑有些不解，“那皇帝为什么这个时候召你回来？难道在他眼中，你不是应该属于五皇子一党的么？”

呵……嗤笑声起，无端透着些荒凉，秦涩看着前方道路尽头低头疾走的下人，幽幽叹了口气，“我是谁的一党，有关碍么？纵然是老五，被我坑的次数还少么……左右，他必然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才是这个时候最适合放在隆阳搅和的吧……”宛若一颗石子落于平静湖面，打破原有的风平浪静。

“嘿，这倒也是……”明明是有些悲戚的气氛，言御雪想起当年这家伙做的事情，倒也不由得失笑，若说是五皇子一党，可这家伙坑起“自己人”来也是毫不手软，想必三皇子暗中也感谢过他好几回。

如此说来，这位爷如今回来，倒也具体说不清到底是哪家欢喜哪家愁了。

不远处，有下人低头朝着他们走来，言御雪认识，是在老爷子房中伺候着的小厮，也算是府中有些地位的，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当下便也收了方才话题，只淡淡提醒道，“听闻，宫中静嫔有了身孕。静嫔是贵妃宫里的，原也是贵妃娘家的远房侄女儿，跟着陪嫁过来的，只是始终被贵妃压着不曾得过宠……怕是如今贵妃愈发觉得力不从心才走了这步棋子，这一年来倒是深得圣宠……毕竟年轻貌美许多，你晓得的，这后宫里，也都差不多只剩下几个老人了。”秦氏江山始于战火之中，于立国之时，皇帝已经年迈，加之后宫有心之人的动作，这些年新进宫的女子并不多，像模像样地选妃都没几场。

声音被刻意压得很低，确保对面低头走来的下人半个字都听不见。

“皇帝撑不到那时了。”

耳边凉凉的说话声，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吓得言御雪下意识抬头去看疾步走来的小厮，见那人似乎并未注意到才稍稍放心……看着秦涩面无表情的脸，一时语塞，倒也听不出秦涩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情绪，又或者说，其实什么情绪都没有，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格外客观地陈述了一个事实……哪怕，皇帝是他的亲生父亲、哪怕，他们说的，是他身生父亲的阳寿。

微微地叹息，悠远而绵长，仿佛足以道尽人生百态、酸甜苦辣……

言御雪看着近在咫尺地下人，轻轻笑了笑，那笑意很轻，像春风一样飘过，手中骨扇妖妖一扇，方才还严肃又谨慎的模样，这会儿又生生扇出了风流倜傥、风情万种的模样，他颠儿颠儿没个正形迎上去，“哟……这不是老爷子身边的得力干将么……叫、叫……”

“回三爷，小的叫小唐。”年纪不大的小小少年笑容可掬地鞠躬，张嘴之际，脸上已跟抹了蜜似的，顺着言御雪的话介绍完自己，便又弯腰说道，“见过十三殿下，见过三爷，老王爷请二位过去用膳。”

言御雪嘻嘻一笑，上前一步，挽起这小少年，就着挽起的动作勾肩搭背着咬耳朵问着，“小唐呀，老爷子心情如何？”

小唐似乎微微一愣，努力回想了一下，才认真回答，“今日十三殿下在，老王爷今日心情自然是好的……只是，方才老王爷吩咐小的过来请二位去用膳提到三爷的时候……似乎不太好。”很是认真地说着戳心窝的话，言御雪嘴角隐约抽搐，抽的想一巴掌拍死这个刚刚看起来还很会说话很有眼色的小厮。

瞎说什么大实话！

……

身后，有轻笑声起，是勾着嘴角一脸正邪难分表情的秦涩很不给面子地嗤笑，“老王爷有让你去请镇南王府那位姑娘么？”

“回十三殿下，不曾。”小厮被压着脖子，有些艰难地探头，努力做着恭敬的姿态，“老王爷说，镇南王府若水小姐和我们二小姐一见如故，便由着她们女孩子一道用餐便是，也省得拘谨不自在，是以，早已吩咐了人将吃食送去了后花园凉亭中了。”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十三殿下放心，虽是凉亭，可亭中自有暖炉早早备着，凉不着的。”

秦涩倒是有些意外，这小厮的确是个聪明的，难怪能派来接待自己。他点点头，对着小厮挥挥手，道，“去禀告老王爷，我们随后就到。”

在自家三爷吃人的眼神里两股颤颤的小厮小唐立刻一脸欢喜地一鞠躬，成功从三爷的“牵掣”下脱离出来，笑嘻嘻回道，“是，小的这就去！”说着，一溜烟就跑了，速度之快，简直就像是身后有恶狗追赶。

言御雪嘴角抽了抽——很显然，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就是那只“恶狗”……他回头看着一脸促狭笑意的秦涩，嫌弃，装！继续装！这小子明明就是想问言笙是不是一道用膳，非要打着王若水的名头！

呵！装！

他学着秦涩一脸促狭的表情，挑挑眉，“我始终觉得，你说‘别动她’的时候，才像个人……比说自己家爹撑不到那时候，更像个人……”

秦涩没理他，直接跨步往前走。

“诶！别那么小气，说说嘛，你是看上我家小丫头了么？想收入府中？哪怕是有些难度的，好歹也是王府嫡女，总不能做妾吧……不过这样也挺好，你得唤我一声三叔……啧啧，想想就美！来，唤一声试试……”

……

真的让人牙痒痒想打死他！

秦涩突然觉得，这小子能活这么大不容易，竟然没有因为话多被人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