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肆意刮起，好像有刀片割过脸颊，寒冷沁入肌骨。地面的黄叶被吹得忽上忽下，无法摆脱风的控制，它们的命运和人一样，沉浮难定。

听到女儿提出的问题，毛宇迎风而立，捻着胡须，略微沉思过后，便镇定地回应：“我猜，这群杀手是空冥教的人，应该是竹上渊指使他们来的。”

注视着父亲的侧脸，这才发现他的鬓角有了白霜的痕迹，毛烟姿的心中一惊，未免有些伤感，故作平静，淡淡地一问：“您为什么会有此猜测呢?”

锁住了眉头，口角含悲，毛宇不假思索地应声：“赵起风是空冥教的人，他盗墓的本事相当厉害，十年前的名气很大，还帮空冥教盗取了很多达官贵人的陵墓。不管那群人是不是来劫狱的，反正和他脱不了干系。”自己可不是胡乱猜测，而是经过推敲判断的。

想来倒也奇怪，自己的父亲和赵起风从未谋面，却了解得如此透彻。她迈开步子，转移到了父亲的正前方，忙不迭地追问：“爹，您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呢?采花贼居然会盗墓，而且还是空冥教的人，要不是您亲口告诉我，我以后都会被蒙在鼓里。”话的过程中，始终伴随着和善的笑容。

明知道这个孩子是喜欢寻根问底的人，自己确实想得不够周全，毛宇声色俱厉，张嘴道：“你就别多问了，知道得越多，就活得越累！烟姿，你在刑狱府当差，我不反对，不过你是个女孩子，凡事都要谨慎，不能草率！”

这对父女更像是朋友，时常交谈心得，甚至比试武艺，谁也不肯服输。作为父亲，毛宇自然很关心女儿的生命安全，这次的命案可能会牵扯到很多人，绝对不是儿戏。

瞧着父亲那紧张担忧的神色，毛烟姿反而是自信满满，拍着胸口担保：“您就放心，我可是将军的女儿，身上流着您的血液呢。”

女儿执拗的性子和自己一模一样，毛宇挥了挥袖子，一副苦瓜脸，嚷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房歇息！”

盯着父亲的脸庞，是愁苦状，莫非有什么大事瞒着自己，不过绞尽脑汁也很难猜透。毛烟姿展示出甜滋滋的笑容，将猜疑藏在心底，大大咧咧地出来:“爹，晚安！我去睡觉了，您就别再晃悠了，娘亲还等着您呢。您再不回去，今晚就要睡在门外了！”

见女儿在拿自己开玩笑，毛宇习以为常，笑影飘过嘴角，大声催促:“你这丫头，快回房去！”

她恭敬地俯下了腰肢，忍住不发笑，埋着脑袋，随后拱手在上，拿出官腔:“好，好，这就走。毛将军，下官告辞，不惹您生气了。”

无忧殿内的机关中，周遭一片寂静，即墨玉衡放目望去，黑乎乎的，只有长明灯带来了微弱的光亮。过了一段时间，石阶陡然静止住了，他的心也跟着一抖，背后不觉冒出了冷汗，悄然浸透衣衫。

透过微光，偷瞟了几眼他的脸庞，盛北辰神色安逸，心中却泛起了涟漪。她逐渐弯下身子，把手中的长明灯放回到它原先的位置。

“砰”的一声，声音响彻在空气中，冲进了耳朵。前方出现了一条大理石路，路的两边出现了白鹤展翅的雕像，鹤的头顶上各放着一盏燃得很旺的灯。不远处，也就是路的尽头有一扇沉重的石门向两侧敞开，闪耀的光倏地射来，眼睛受到了刺激，即墨玉衡立刻抬起肩膀，单手挡住了双目。

石门一分为二，上面都刻有浮雕。虽然出现了磨损的痕迹，但是能够看得清上面的图案，起码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

左侧的门上是祥瑞之一的英招，有着人的面孔，却有着马的身体，生长出一对鸟的翅膀。只见英招和颜悦色，手拿方画戟，立于地之间，眉宇间浩气长存，身旁百花齐放，玄鸟盘旋，是生机勃勃的景象。传闻中，英招是维持人世间和平的保护神之一，能够使百姓免于战争之苦。

右侧的门上是四凶之一的混沌，这个神话生物面部狰狞，体型巨大，外形如同恶犬，身上的毛很长，黑白色相间的羽翼朝上展开，咬住自己的尾巴不放，四只脚践踏着各种弱的动物。传中，混沌残忍暴虐，不但亲近恶人，而且欺负善类，是非不分。

从第一百层的石阶走下来，盛北辰踏上了这条平坦宽敞的路，是由汉白玉铺设而成的。她回头看了看那个人，寒霜敷面，开口道：“你还不下来吗？也对，里面全是机关，怕死就别进去了。”话语中满是嘲讽的韵味，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注目她的背影，即墨发出冷冷的笑声，提高语调：“有一国之君在，我的命不值钱。”他面无惧色，一步步走下去，好奇心很强，想要靠近那扇石门。

耳朵已经适应类似的话语，这个人偏偏要和自己作对，句句不退让。嘴边的笑容一划而逝，她一边向前走，一边喊道：“既然你非要跟来，那就随你。”

来到了石门边，见国君已经进去了，即墨玉衡在此驻足。瞧了一会儿门上的图案，左边是英招，右边是混沌，正义与邪恶共存，有意思。朝内望去，他感到无比地震撼，竟然是一座金色宫殿，这建在地底下的殿堂设计得别具匠心。

即墨玉衡进入里面后，八根涂着金漆的大柱子映入眼帘，每根柱子都有两条栩栩如生的长龙盘绕在上，一雌一雄，首尾相连，埋首看了看脚底下，地面居然还刻着图纹，是上古的六大神兽，分别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勾陈和腾蛇。他慢慢向前移步，原来这座金色殿堂最大的特点是长方形温泉池，竟然占了这座宫殿三分之一的面积，两端的龙首喷嘴不停地往外吐水，矩形池子的四个角镶嵌着绿色琉璃珠子。

这宫殿内的一切，让人眼花缭乱，即墨玉衡收敛了视线，继而来到她的右侧，佯装镇静的样子，寻常地问：“王上，这是什么地方？”语气很平缓。

盛北辰挪转脚尖，走到了这个人的正前方，面对面地盯着他，半认真半戏谑道：“你没看到吗？这里就是温泉池，王爷莫非被高兴冲昏了头脑，以至于眼睛都失明了吗？”

她的双眼含着一道淡淡的忧伤，让自己不敢直视，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了，即墨玉衡旋即垂下清炯炯的眸子，一时无语作答。

面对无休止的是非恩怨，年少的心就不得不变老。这个人朱颜已改，更胜从前，引得多少人犯了相思病，其实，自己连个陌生人都不如。想到此处，盛北辰登时凝噎住了，艰难转身，泪水溢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