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金色宫殿深埋在地底下，安然度过了数百年，只有历代的君主才有资格进入，里面遍布机关，稍有不慎，便命赴黄泉。

周遭的空气彷佛凝结成了霜，寒冷袭入心头。盛北辰背对着他，盈盈清泪消失在眼眶里，所有的酸楚都吞到了肚子里。她昂首挺胸，用平常的调子询问：“即墨玉衡，孤问你，你知道孤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这个人的身影进入眼帘，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让人战战兢兢，无法平复内心的不安。即墨玉衡抬起下巴，脸色依旧冷漠如冰，淡然开口：“回禀王上，您过，是来泡温泉的。”

她扬起袖子转身，直视着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苦涩的笑挂在嘴边，双目中含着几分凄凉。“你应该有所耳闻，这云烟国内，藏着开国君主建立的地下军事基地。你想知道它在哪儿吗？答案就藏在温泉池中。”

话语回旋在耳畔，即墨玉衡的眼中闪过惊讶，保持着原有的镇定，莞尔一笑。望着此人那勉强流露出来的笑意，他作声：“我一直觉得那只是个传闻。既然是国家的机密，王上就不该告诉我，我也没兴趣知道。”

在墨央国的时候，皇兄和自己提及过，云烟国的军事实力非同可，拥有一个强大的地下军事基地，谍报组织也很严密。据，云烟国在各国都安排了间谍，这些间谍大多是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游士。

盛北辰向前迈了一步，提起胳膊肘，指尖触及到他束在腰间的紫丝罗带。盯着此人的面容，她的眉毛微微一翘，温和地言道：“不是传闻，是真的。你没兴趣知道，可孤就偏想让你一个人知晓这个秘密。”手指头碰到了他腰带上嵌着的美玉。

这话语中有着别样的含义，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目视着国君似笑非笑的眼睛，板着脸，厉声问道：“王上，您究竟想干什么？”愈是接近，愈是留不住一寸欢愉。

淡淡的悲伤掠过眼睛，她的手停在空中，慢慢收回来，目光对着这个人，和颜悦色地答复：“这下，于孤而言，是囊中之物。而你，即墨玉衡，也逃不过孤的掌心。除非孤死了，那下才不是孤的下，到时，你便可自由了。”

看不穿她此刻深邃的眸子，即墨玉衡抿了一下嘴唇，冷语道：“您就那么想死吗？放眼下，又有谁能够杀得了您呢？”他的心情一落千丈，窃窃沉思：盛北辰，若你不在人世了，我当真会自由吗？杀了你一人，下当真会太平吗？

盛北辰瞅了问话的人一眼，神情安闲，走近温泉池边，蹲下身子，一只手伸入池子里，泉水温热舒适，池子的水不浅。她弯下腰身，将掌心朝上，两只手并在一起，掬起水，认真瞧了瞧，随意地讲出来：“那么多人想孤死，可他们却无法近孤的身，而你离孤这么近，是不是和他们想的一样？”

看来始终无法摆脱国君对自己的猜疑，即墨玉衡依旧泰然自若，从容作答：“王上，您既然一心认为我是来杀您的，又何必留我的命呢？干脆杀了我，免留后患。”

两只手分开，水落入了池中，溅起了一朵朵水花，盛北辰慢悠悠地站起来，回头瞥他，开腔道：“别那么紧张，孤只是笑而已。你有这么一张脸，杀掉，岂不可惜吗？留着你，是因为孤很好奇，邑俊王的心会是什么颜色呢？连孤都打动不了你的心，那你的心一定与旁人不同。”话语讲完后，就迅速调转脸，趁机躲避他的眼神。

想必她这是在嘲讽自己虚情假意，即墨玉衡不甘示弱，眉毛扭成了一团，怒火中烧，扯起嗓子言明：“王上，您这一生都不会看清我的心，因为您也从不用心，不是吗？”

盛北辰挪转身子，投出恶狠狠的目光，死死盯住这个骄傲自大的人，愤愤然道：“即墨玉衡，你太自以为是了。你是孤吗？孤用不用心，你何曾在意过？时间到了，我们离开这里。”

望着她愤怒的容颜，即墨玉衡的神情发生了变化，逐渐缓和，眼中款款柔情，提起膝盖过去，跨步靠近她，郑重其事地诘问：“王上，若我在意过，那您会一直用心看我吗？”

嘴角滑过狡黠的笑容，凝眸着这个人，她断然回应：“孤不喜欢旧人。一个孤芳自赏的人，不值得孤一直用心。从现在开始，你只是个被孤丢弃在冷宫的旧人。”冷冰冰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

已经来到了盛北辰的身边，日后有机会杀她，绝对不能半途而废。他不由面露伤悲，眉峰聚敛，却微笑着道：“旧人？若您不在意我这个旧人，就任由我自身自灭。”

竖起耳朵倾听，看着这个人，仔细审视他的表情，她顿时一脸茫然，禁不住蹙起眉头，疑惑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

二人双目对视，即墨玉衡笑而不语，过了片刻，陡然间，他飞快地转过身子，疾步奔向另一边，接着闭起双眼，身子笔直地向前倾倒。“砰”的一声，他整个人就落入了温泉池中，平静的水面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好像有块镜子被打碎了，豆粒大的水珠向四周飞去，水花跃起。

池子的水有些深度，紧闭着嘴，泉水不停地往鼻腔中钻，他的手握成了拳状，不做任何的挣扎，任由自己的身体往下沉去。那一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脸，意识正在慢慢消失。

盛北辰处变不惊，奋不顾身地跳入温泉池中，向池底游去。她最不擅长游水，看得模糊不清，努力睁大双目，瞄到了一双脚，赶紧过去。在水中待了一会儿，脑子就有些昏沉，她伸出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同时拼命向上方划动着手脚，脑袋终于冒出了水面，拖着他的身子，渐渐靠近温泉池的边缘。

盛北辰让他背靠着池边，此刻的自己筋疲力竭，实在是上不去了，感觉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见这个人不省人事，她捧起他的脸庞，轻轻地拍了拍两颊，大声呼唤：“即墨玉衡，醒醒，给孤醒醒！孤命令你，快点醒过来！”

耳边有声音传来，即墨玉衡缓缓睁开双目，扬起脑袋，忍不住咳嗽几声，急着吐了几口水，看清了那个人。他没有一丝表情，心中暗喜，她果然会救自己！

一想到刚才的他命悬一线，盛北辰就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单手掐住他的脖子，横起双眉，眼珠子瞪大，气冲冲地嚷道：“你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