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点点头，徐徐扫过众人的面颊，坚定的说道，“首领将这个任务交给我，我就会去完成，再难都一样，总得试试。”。他有他的坚持，哪怕这些人不跟着他一起往前走，他也会一个人独行，就算是找不到，也比灰溜溜的回去要强。

这孩子性子真有些倔强，难怪叫做石头……一时间，蒙傲等人对这半大的孩子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欣赏的态度，要知道，刀客们是拿钱办事，首领与成员之间并非军队那种严格的关系，更多的时间是以弟兄相交，不存在“不成功便成仁”的事。眼前这小子宁可冒着巨大的危险也要将首领的任务放在首位，还真是有些士为知己者死者死的味道。

只是众人欣赏归欣赏，却没有表态要跟着石头同去。他们这次出得城来一心是要往伊吾城求援的，没想到孙猴子连自己人也瞒着，直到看到海东青时才说出真正的目力，反差着实太大，让这些耿直的汉子都有些犯嘀咕。他们不知道张力到底有什么目的，即便是找到马贼的营地又能怎么样，凭着城里那两百多号人还敢去劫营不成？

石头能感觉得到蒙傲等人的疑虑，他有心想解释什么，只是想了半天却没有开口，因为他自己都莫不清楚这次行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众人抓住这宝贵的休息机会，将马儿照料完毕后，便各自寻了处遮风的凹陷和衣躺下，闭目养神，争取恢复些体力。石头则独自一人站在高处，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寻到那只海东青的影子。不过，他很快的失望了，举目眺望之下，满是飞舞的黄沙，根本看不见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石头盘膝坐下，右手按照太阳穴，闭着眼睛细细思考着那只海东青飞行的轨迹，想判断出接下来大致该飞往哪个方向。这种鸟飞行的时候应该是很聪明的，肯定是寻找最短的飞行距离，断然不会出现绕一个大弧度忽悠人的场景，所以，刚才它消失的地方，应该就是正确的指向。

不过，仅仅知道这一点是不够的，在沙漠中没有路标，方向感很容易出错有些时候明明往前走，但却是在绕圈子都有可能，石头可不敢保证凭着记忆就贸贸然跟过去。

算算距离，他们已经离开城池将近二十里地，这种路程本来应该是正常情况下走一天的行程，而眼下全力疾行却只花了大半天时间，由于时间仓促，石头并没有来得及记住路上一些醒目的标志，只能凭借本能找寻回去的路，临时前孙猴子倒是塞给了他一张北庭城周边的地形图，不过显然猴子自己也没有指望石头能看懂。

石头想到自己这队伍里倒是有个落第秀才，兴许这人读书多，认得地图也说不定。他想到就动，立刻睁开眼睛直起了身子，朝着成禄走了过去。

这里的沙地不算硬，走上去非常软和，鞋底会往下陷几分，拔出来的时候除了带着些许沙子外几乎没有任何声响，石头考虑到这些人都在休息，是以尽可能的压低行走时的动静，只是他才走进成禄面前两米远时，这个看上去已经睡熟了的人突然就睁开了眼睛，顺手摸着腰间的佩刀，像一只择机而动的野兽一般。

石头猝不及防之下本能的退了一步，习惯性的伸手拔刀，刚刚抓住刀柄就顿住了，两人大眼对小眼的望了几眼，同时尴尬的缩回了手。由于有事求他，石头率先歉意的咧咧嘴，“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见他态度如此谦和，成禄越发不好意思，将屁股挪开一些，留出一个坐的位置请石头坐下，然后才微微笑道，“你找我有事？”

这人好生警觉呢，连休息的时候都时刻防备着……石头趁着坐下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成禄的动作，发现他几乎习惯性的将右手放在最容易拔刀的地方，像是随时可以跟人动手一般。

“也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看得懂地图不？”，每个刀客背后都有自己的故事，石头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他将孙猴子交给自己的地图拿出来递给了成禄。

地图用的是上好的羊皮纸，耐心和韧性俱佳，纸上的墨迹看上去还崭新得很，显然并不是库存很久的旧货。联想到孙猴子的出身，石头认为这很可能是他根据张力手中的军事地图再加上这些天来实际侦察的结果连夜绘制的。图上的标注很简单，只是粗略的指出一些特别的地势，当然距离还算精确，用来指路倒是足够了。

成禄见到石头递过来的图纸，脸上先是一阵讶然之色，然后疑惑的望了他一眼，不确定的问道，“这可是好东西，是你家首领从内城官府那里讨要来的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孙猴子自己画的吧。”，石头犹豫一下，选择隐瞒了张力手上有一份非常精确的西域地图的事实，同时将自己的来意说出来，“你既然识得字，看得懂上面那些符号么？”

成禄这才恍然大悟，知晓了石头为什么会主动过来找自己谈话，他仔细看了看地图，似乎要把上面的内容都记住，然后才缓缓点头道，“看得懂，这张图是北庭城周围的地形图，大概绘制的比较仓促吧，除了一些有名有姓的地点，其他的都没有标注出来。”

石头点点头，看了看地图上的文字，皱着眉头问道，“那么，你能不能从图上推断出，我们大致位置在哪？”

他们一行人离城不过二十里路，而且跟着海东青的方向走，方位感并没有多缺失，成禄在地图上查看一阵，便用手指在一处空白处画了一个小小的圈，“应该在这附近没错。”

他见石头听得专心，已经隐隐猜到对方可能不识字，于是便耐着性子将地图上出现的文字都解释了一遍，石头平日里对文字的记忆最是头大，此时被赶鸭子上架，也只能囫囵吞枣的记个大概，好在他笨人有笨办法，记不住具体文字，他就记方位，将孙猴子明显标注出来的某些地名和地貌硬生生背着，已备不时只需。大概花了一炷香的时间，石头基本上都记得了，这才长吁一口气，简直比和人干了一仗还要劳累似的。

“从地图上看，前方几十里之内都没有任何绿洲，可是那只海东青明明朝着那个方向飞的，怎么会这样？”，成禄见石头回过神，便顺势提了一个问题，这也是他刚刚看了地图时候才猛然想到的。

“估计地图不一定完全准确，首领说过沙漠中的地形变化很大，绿洲会变成沙漠，沙漠也可能变成绿洲，我相信海东青没有飞错方向。”，石头思考片刻后，便给出了自己的理解，他见成禄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联想到此人谨慎的性格，便猜到了对方七八分心思，当下笑笑，“我们最多再走二十里路，如果还是找不到马贼的营地就返回去。”

孙猴子说过，马贼将营寨安扎在四十里范围之内的可能性很大，这是最好的保持隐蔽性和机动性的平衡点，所以石头便准备将重点搜索的范围锁定在这个区间内。

两人谈话很小声，只是刀客们的警觉性都很好，那游侠马麟道就坐在下风不远处，似乎早就转醒过来，等到石头有了定计后这才不咸不淡的咳嗽一声，引起他们的注意。

“石头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家首领让我们侦察马贼的营地干什么？恕我直言，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用。我们追不上那只海东青，那畜生肯定能把消息带到，不管它携带的内容是什么，我估计那些马贼都会行动起来，这一行动，必然会改变宿营的位置，我们辛辛苦苦弄个没有用的情报回去，是在浪费体力。”，看得出来马麟道对这次侦察行动颇有些不满，此时说起理由来头头是道，显然不是临时想到的说辞。

他说话的声音略高，蒙傲和齐力两人又不是真的睡着，他话音落下之时，已经齐齐凑了过来，同时附和道，“这也是我们的意思。”

面对众人的质疑，石头摇摇头，但是脸色异常坚定的说道，“首领做事一向很隐蔽，往往大伙儿都是最后才知晓他要干什么，不过请你们相信他，他真的很强。”

他不希望任何人质疑张力的计谋，感觉这是对张力的侮辱一样。

蒙傲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石头又不是一个善于掩饰自己表情的人，他的怒意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一干人等哪里瞧不出来。他们知趣的选择了沉默，觉得这小子还真对那个张力无比信任呢。

“我们走吧，再往前二十里，从地图上看，前方很多都是下坡路，会省力气的，我们在夜间赶路，争取明日清晨之前就找到目标。”

感受到了众人的古怪，石头对处理这种微妙的气氛一点经验都没有，他暗骂自己一声嘴笨，随即硬着头皮，强制下达了前进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