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中有刺，哈查尔听得又羞又怒，上前一步喝问道，“你是谁？上来做什么？”

中年人仍是一脸淡淡的笑容，抄着手，微微点了点下巴，“依我看，你这擂台不摆也罢，反正今天你输了一场，也没脸再在这凉州城待下去。”

他话里带着尖酸，句句刺痛了哈查尔的心事，这种情况下，不发火的那是佛爷。

哈查尔怒喝一声，伸出手来抓这中年人，他盛怒之下，满以为一击必中，没想到那中年人居然向后缩了一尺，堪堪避过他这一击。

见此人露了这一手，石头这才发现，原来对方还是个高手，难怪敢有恃无恐的上来教训两人。

哈查尔一击不中，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停下来，怔怔的看着中年人，眉宇间的怒气越来越浓，“阁下是来砸场子的？”

他心中一阵暗骂，今儿算是撞上鬼了，先是石头那小子，后来又来了这中年人，都是些硬茬子，真是一丝面子都没留住。

那中年人听了哈查尔的话，突然哈哈大笑，头摇得更快，“庸才，庸才，难道要砸你的场子，还非得上来叫板不成？难道在擂台下买通些人起哄，逼得你骑虎难下，这法子不是更好？”

他突然说出这一席话，石头和哈查尔顿时听得愣住……听他这意思，莫非他瞧出来了？！

石头心中一阵狂喜，他正愁没法跟哈查尔解释李度的诡计，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居然帮他把这话说出来了……

石头没有再犹豫，他走到中年人面前，恭谨的鞠了一躬，说道，“既然，前辈知道，是，是谁在底下作乱，请明言。”

他与陌生人交谈时，还是有些怯场，不过总算让人听明白了意思。

那中年人听他如此说辞，总算是正眼看了他几眼，微微点头，“好，你这小子倒是孺子可教，不错。”

说着还拿眼角瞄向哈查尔，似乎在说他蠢，还不如个孩子。

“……请你明说。”

哈查尔当然想知道是谁背后捣乱，他见中年人一副笃定的样子，知道此人不凡，当下顺水推舟，也沉声问道。

“好，既然你们不打了，我就说。”

中年人终于点点头，目光在擂台下一扫，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李度突然发现，自己被人控制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个穿着寻常麻衣的农家汉子把他团团围住，他试了几次想推开这些人，但是对方居然纹丝不动。

“你们快给老子滚开！知道我是谁么？”

李度心中惊疑不定，但是嘴上脸上却是丝毫不软，低声冲着这几个人喝道，他不断的向认识自己的那些泼皮汉打眼色，让他们过来帮忙。

可惜这四个人像是柱子一样，牢牢的把他钉死在原地，丝毫也动弹不得，而他那些帮手，也一个都过不来。

李度自然不会俯首就擒，他立刻冲着对方动手……胳膊才一抬，立刻被人按住。

他额头开始冒冷汗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居然看也不看，直接用手扣住了他的脉门，像把铁钳子一样，再也挣脱不开。

这些人居然是高手！？……可是，李度这个凉州的地头蛇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凉州什么时候多了这种人物。

要知道，本地有数的好手，基本上都去他李府做过客，再不济他也会认个脸熟的……

他正惶恐着，突然，感到了几道寒冷的目光定在了自己身上……

石头和哈查尔在中年人的指示下，立刻瞧见了人群中的李度。

“就是此人，他，哄我上来。”

石头见到了正主，暗自松了一口气，对着哈查尔解释……当然，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放下，要是这李度来个死不承认，他也没有法子。

哈查尔无意识的点点头，仔细看了看李度，却是为难起来……李度对哈查尔不熟，但是哈查尔却对李度熟得很……

他以前在酒楼下卖艺时曾见过这个公子哥，知道他父亲是豪商，不但家财万贯，而且在江湖上很吃得开。

这种人，能不得罪就尽量不得罪……哈查尔虽然是个胡人，但是在凉州讨生活已久，也知道这一带的规矩。

李度正被四个粗衣大汉牢牢看着，动弹不得，看到石头对哈查尔说了些什么，心里到不是很着恼，只是这面子上不好过而已。

在他看来，区区一个跑江湖摆擂台的，得罪了也不打紧，倒是石头哪里不太好说话，毕竟，张力现在和父亲在合作，要是石头回去参他一本，少不得挨一顿臭骂。

他眼光到也独到，看那哈查尔站在擂台上紧锁着眉头，动也不动，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三分恼怒，七分畏惧，心中顿时明亮起来，胆气也上来了……

“喂，你们放开，大爷明人不做暗事，不错，是我叫那小子上去打擂台的，那个胡儿，你要找我麻烦，过来就是，本大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记商号少东家李度是也。”

他见今天这事决计无法善了，倒不如索性报出名头来，只要能吓退这个胡儿，那石头就找不到证人告状……在李度看来，周围这些围观的群众都是本地人，听到自己的大名后，想必都不会参合到这事中来。

果然，他话音一落，周围的人纷纷散去，有些好事的即使想看个究竟，也隔得远远的。

一时之间，在场的只剩下了中年人和他的手下，李度，石头和哈查尔。

中年人轻抚着胡须，任凭李度如何叫嚣，只是拿眼睛瞄着哈查尔，看他如何应对，他似乎在考量着什么。

石头从擂台上跳下来，他犹豫了一下，慢慢退在一边……他跟李度的帐可以慢慢算，眼下这哈查尔的擂台铁定办不下去了，倒是让他先决断。

在众目睽睽之下，哈查尔知道，他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一咬牙，慢慢走到李度的面前。

“李公子，我哈查尔以前是否得罪过你？”

哈查尔瞪着眼睛问道，语气中带着忿怒和不甘。

李度嗤笑一声，不屑的撇撇嘴，“我跟你从来没有见过面，谅你也没机会得罪我。”

他是吃定了哈查尔不会拿自己怎么地，除非此人今后不想在凉州城混了。

哈查尔忍着怒气，继续沉声问道，“那么，你指使人来砸我的擂台，又是为何？”

李度听了这话，更是冷笑出声来，“我没那闲工夫……我要对付的是这小子，不过是想借用你的手而已。”

他一席话说得哈查尔默然不语，只是不住的冷笑，顿了片刻，扭头就走。

见他一言不发的走开，李度脸上的傲气更浓，冲着中年人喝道，“怎么，正主都走了，你还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他出言越发不逊，几个粗衣汉子脸色大变，当场就要动手教训他，中年人却是轻轻一挥手，止住了他们的动作，看了李度一眼，微微摇头，“蠢才，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他的话让李度先是大吃一惊，随即又嘲弄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在说什么蠢话？朗朗乾坤，光天化日的，你还敢当街杀人不成？”

他大声的笑着，眼泪都快笑出来，可是，当他看到一抹寒光慢慢的逼向自己时，笑声戛然而止。

像是一只被掐住了喉咙的鸭子，李度张大了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此时阳光正照的明艳，可是他背上却开始冒冷汗……

不远处，哈查尔正提着斧头，一步一步的向着他走来。

李度这才发现事情不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胡儿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居然还敢过来杀自己？

他，他不怕报复么？！

李度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已经被深深的吓住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也许，以后也不会了。

哈查尔的心情并不像他的脚部那样坚定……他在犹豫和挣扎着。

他并不想杀了这个可恶的青年，一旦这么做，他知道，等着他的将是亡命天涯的日子，或许得逃到塞外牧马放羊，过着以前那种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可是不杀他的话，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对得起自己的尊严……这个人侮辱了自己，就该用血来偿还！

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眼神越来越狰狞，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中年人正淡淡的看着他，突然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几个随从让开，只是看住李度，不要他逃跑，倒是留出了一定的空间，让哈查尔可以单独面对他。

李度却动也没动，他已经被吓呆了，腿早就在发软，哪里还跑得掉？

哈查尔已经走到了李度面前，他的眼睛已经充血，显然内心极度冲动。

“你，你……”

李度张张嘴，想要讨扰，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口来，哈查尔突然眼珠子一瞪，手中斧头高高举起，顿了一下，重重的劈下来。

李度惨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良久，他突然身子打了个机灵，恍恍惚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上一点伤痛感都没有。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么？

李度迷迷糊糊的摇摇头，凝聚起目力，却迥然发现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