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问宋
作者: | 分类:历史 | 字数:46.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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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岭南最佳影后
听到门外响起动静,刘隐慌忙跑出来,见母亲正在怄气,支开一众仆吏,亲自引母亲向刺使府后堂走去。
看到儿子的那一刻,韦瑜心情大好,边走边问起泉州来使情况。刘隐早前回到封州时,也曾对父母道说过虔州之行,不过也只是诉说了一些如何与五州兵马联合剿灭盗贼,以及协助南迁流民进入端州的要事,并未言及李君本人。
而这次钟义德携李君书信前来,将自己当日在虔州提出的护航之事重新摆上桌案,父子二人昨夜看到书信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李君所念肯定不止于此,于是又将剿灭黄连洞盗贼时,对李君的认知,以及书信中所言飓风引发的瘟疫娓娓道来。
韦瑜听得入心,不由停在石桥旁的风鹤亭内,将儿子所言汇聚心中,细作思量,良久才道:“嗯……确是一方人才,阿母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位李司马。”
闻言,刘隐摇手指向蒙蒙细雨中的后堂,对阿母道:“他新收的徒弟乃是汀州刺使钟全慕的仲子,名唤钟义德,现今就在后堂等候阿爹决定,阿母要不要见一见?”
“钟全慕的儿子?”韦瑜凝眸疑惑道。
“阿母与钟刺使相熟?”
“算是认识吧……”韦瑜摇头自语间,一段陈年往事涌上心头,反倒将儿子看得云里雾里,好奇心驱使下,赶紧让阿母为他道说。
韦瑜经不住儿子追问,轻笑一声,好似过往云烟以与青春年华随风而逝:“隐儿可还记得阿母早年常对你言说的青儿小娘?”
“青儿小娘不是已经过世了吗?”刘隐更是疑惑了。他的这位青儿小娘与阿母韦瑜乃是同族姐妹,因为年龄相仿,从幼时起就几乎形影不离,母亲也对她十分关爱,可惜在他三岁时,青儿小娘就彻底杳无音信了,就连韦氏族谱中都不见其姓名,只能从母亲依稀的言语中得知,这位青儿小娘是个比她还要要强的女子。
“可能这就是孽缘吧!”韦瑜暗自叹息道,“怪也只能怪她太过要强,处处要与阿母比拟。当年你外公将阿母许配给你父亲时,曾道说‘他日韦氏子孙或当依之’,不曾想被你青儿小娘听进心去,一心要找一个比你父亲更好的作为嫁郎。或许是嫉妒使然,你父亲当时职位乃是一名小校,她也就找了一个小校,可那位小校已经有了家室,以韦氏在岭南的声望,岂能容忍族女为人妾室,几番争持下,你青儿小娘竟道出自己已经怀了那位小校的孩子……”
尽管往事云烟,韦瑜话道此处,还是不禁潸然泪下,刘隐有心帮阿母擦拭,又觉往事由心而发,于是便任由阿母沉寂在往事的悲欢离合之中。
接下来的事,不用阿母道说,刘隐也能猜得一二,名门望族最惧有辱门风之事,想来青儿小娘必定是被剔除族籍,只能委身于那位小校。
想到此处,刘隐不由惊掉了顶上幞头:“当年那位小校不会是钟全慕吧?”
“正是……”韦瑜由心长吁一声,“自你青儿小娘委身与钟全慕后,你几位宠爱妹妹的舅舅就时常去军中寻那钟全慕的麻烦,起初都还只是小打小闹,言语重伤罢了,后来不知怎么伤了钟家阿爹,从那时起钟全慕就不再忍让。几人明里暗里斗了两个多月,有一天钟全慕亲自来到韦府递上战书,邀约夜半时分城外做个了断,你的几位舅舅蠢笨无知,岂会料到钟全慕早已将家人迁往潮州,那夜更是蛊惑了军中数百人准备投奔闽地,与他们相约只不过是为了临走时,将心中积郁许久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
“我三舅的残腿不会就是钟全慕下的死手吧?”
“还能是谁?”韦瑜说时,气愤道,“是他遇事不动脑子,活该残了一条腿,此事怪不得人家钟全慕,也算是给他长个记性。”
母亲的强势在族中是出了名的,即使身为小妹,族中几位舅舅亦或是外公都得礼让三分,刘隐哪还敢多话,只能接话继续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黄巢兵犯岭南,福建观察使陈岩与岭南节度使合力驱除黄巢残军时,你阿爹在韶州遇到了驰援而来的钟全慕,两人闲话当年,才知你青儿小娘生下腹中的孩子时难产死了……”
说罢,婆娑泪水肆意流淌在韦瑜两颊的岁月,比风鹤亭外的烟雨似乎还要凄凄切切,刘隐忙护住阿母,尽量不让亭外的细雨打湿韦瑜襦裙,言语中尽是宽慰,母子相依亭中许久,丝毫不顾已经在雨中聆听多时的刘谦和钟义德。
但听亭外细雨中,一个沉着的声音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请夫人珍重。”
韦瑜睁开朦胧的双眼,仔细打量着步入厅中的青年,形貌体格确有当年钟全慕的身影,正欲开口时,刘隐将青年拉近身旁介绍道:“阿母,这位便是汀州刺使的仲子钟义德!”
“嗯,像,像,像极了,几乎和钟……钟刺使年轻时一模一样!”韦瑜说时,便要去拉过钟义德再好好端详端详,看能否在他身上找到自己青儿妹妹的影子,她急切的样子俨然要将这多年思念之苦悉数赋予眼前的钟义德。
但见钟义德退却两步,与激动的韦瑜拉开距离,诚然施了一礼,郑重其事道:“夫人误会了,适才夫人所言的那个孩子是我弟弟礼德……”
细雨悄然在风鹤亭的四檐拉起几道珠帘,潺潺作响的流水,掩盖了适才一幕的尴尬,几人楞在当场,一时间不知如何搭话,后堂屋檐下刘谦快步进亭,对韦瑜道:“瞧你把贤侄吓着了,细雨寒风,快进屋吧。”
“什么就给吓着了?”韦瑜不屑道。
也不知从哪突然翻涌出一股恶气,悉数向刘谦发泄而来:“往事如烟,先一辈的恩怨早就随风而逝,如今我韦瑜在韦氏一族还算能说上几句话,也该将少时年幼无知铸成的大祸弥补一二,你还别说,明日我就启程前往汀州,与钟刺使将当年的恩怨一一化开,刘刺使就等着多个连襟吧!”
一顿劈头盖脸,说的刘谦云里雾里,久久才回过神来,轻声哼道:“夫人威武……”
言罢,才发现亭中已只剩他一人,母子二人早已将钟义德请进后堂,早春的香茶都饮了好几口了。
着急知道韦瑜的决断,刘谦硬着头皮进入后堂,落座一旁,静静等着钟义德道说当年韦青如何因为难产而死,儿子礼德又如何死里逃生,却因年少时一场大病而常年身体抱恙……
一番道说,韦瑜听的是如泣如诉,钟义德不知如何安慰,索性连钟礼德拜师虔州卢光彬之事也一股脑道了出来,希望能以此宽慰梨花带雨的韦瑜。
昔日与青妹的欢乐时光一遍遍在韦瑜脑海闪过,眼中那止不住的泪水好似屋外绵绵不绝的细雨,几近午时才缓过一丝力气,颤颤道:“苦命的孩子!”也不知说的是她的青儿妹妹,还是的命运多舛钟礼德。
良久,终于从亲人逝去的阴霾中挺过来,拉近早已发愣的钟义德,亲切道:“听隐儿说你此次前来封州是为了护航一事?”
钟义德还未应声,就见韦瑜一手拍在翘头案上,掷地有声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明日便让隐儿前去广州通知韦氏族人筹备,只要泉州商船一到,当即担起护航职责。”
突如其来的决定,把早已昏昏欲睡的刘谦从梦中拉回细雨逐浪的后堂,回神之际,钟义德已经拜谢过韦瑜,刘谦起身揉捏稀松的眼睛,暗示韦瑜再考虑考虑,哪知韦瑜连搭理都不搭理他。
更让刘谦意想不到的是,韦瑜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在看过泉州司马的来信后,竟大包大揽,决定前去潮州治理瘟疫!
刘谦本人也是经历过当年黄巢兵乱岭南时的瘟疫,知道其对岭南造成的影响,但韦瑜不先知会节度使刘崇龟,仅凭一己之力去扑灭毫不知情的瘟疫,即使有十成把握,韦氏一族和封州都会有当尽家产的风险。
此时的刘谦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纳妾之事将韦瑜给气傻了?然而,还没等他思索出头绪,韦瑜已经将钟义德推向自己,让他带钟义德前去与府中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叙。
恍惚间,刘谦似乎明白了韦瑜的心思,却又是一团混沌,不知不觉,已经被母子二人推出后堂。
适才经历过韦瑜的如泣如诉,钟义德早已将来时师父的嘱托忘得一干二净,傻兮兮地就随刘谦去了府上。
二人离开片刻后,刺使府后堂内,刘隐终于听完韦瑜此番安排的原因,欣喜中不禁赞道:“阿母果然威武!”
但见韦瑜野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屋外的细雨,周身不知从何处凝聚一股常人难以言明的霸气:“你也不看看你阿母姓什么!”
说时,眉心红痣隐隐发亮,心中近半年的积郁化作一声冷哼:“小骚狐狸,这次看你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