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迎雪见秦越委屈巴巴的，还是勾着他的胳膊追上了他。

“这还差不多。”秦越马上变了脸，一脸他又行了的样子。

他们俩过去排队，秦红军跟书记正在分猪肉，一家领一块肉，按照家里平时干的工码分。

秦越家里人少，带上江迎雪的，三人才领了二两半肉。

他俩一块儿排队，轮到他们，秦红军就把旁边放的一块儿后腿肉给他们了：“你们俩一个灶吃饭，我就把小江的跟你家搁一块了啊。”

“谢谢红军哥。”

秦越伸手接过去，肉不大，用手捏着就带回家了，这猪肉新鲜，上头还带着血。

这块肉放金霞手里，能炖一回白菜，再包一锅包子。

可惜就可惜在都是瘦肉，油水少了一点吃着不够香。

不过倒合了江迎雪的意了。

江迎雪看着秦越手里掐着的肉，突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

“没什么。”江迎雪就是觉得，就为了这么点东西，他俩劳兴动众过来排了大半天的队。

人家家里都是十几口人，至少也有七八口，拎回去的肉都还像那么回事儿。

秦越的巴掌本来就大，那块肉放在他的手心里头显得更可怜了。

“小知青，我一看就知道你又憋着坏呢。不说算了。”

秦越把肉放手里颠了颠，江迎雪哼道：“你可小心点，掉地上你看婶不打断你的腿。”

秦越闻言，抛得更高了。

他们领了肉就往回走，听到后头吵嚷起来，就扭过头看。

竟然是文婶在跟一旁的书记吵了起来，说他给的位置不好。

书记年纪大了不经气，咳嗽了两声：“你们家就半斤肉，我还能给你一整只猪吗？你自己来得晚，就剩这些散的了，你爱要不要。咳咳......”

书记说完话，脸在这寒冬腊月里头都变得通红。

文婶道：“我家今年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村里口口声声说要照顾，结果就是说说而已。

那儿明明就有一块儿切好了的五花，我看也就半斤，你给我的这块儿都是些什么，又是皮又是骨头又没有油水的。

怎么，那块肉是给谁留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走后门是吧？”

秦红军怕老书记气坏了，他停下称肉的手，过去道：“你吵吵什么？好地方的肉当然是留给去年村里干活干的好的同志，谁要是不服，就来找我对工分！”

就文婶这样的，他都不想搭理，给他们几块儿大骨头炖个肉味儿就不错了，还当着这么多人闹起来了。

“咱们可没有不服的啊！”

“就是，你们家现在不是拿了村里不少补贴吗，连块肉还要来计较？”

“他们家能吃得了这个亏吗？”

“哈哈哈......”

大家现在最盼的是年底采石场的分成，今年他们眼看着采石场的车一趟趟拉出去，肯定是挣了不少，今年过年，大队肯定会有所表示的。

那才是大头，来领这猪肉，大家也都是过来沾沾得奖的喜气。

世界上没有完全公平的事，分多分少分的好坏，又能差多少。

闹，闹有什么用。

大家都像看笑话一样看着文婶。

人群中又有个人道；“你们可别这么说咱文婶，人家可不是爱占便宜的人。毕竟人家为了咱们大队，宁可不上告，也不让大队多赔他们一点钱呐！”

这人说的阴阳怪气的，大家都笑的不行。

秦向南现在彻底清醒了，也接受了自己失去双腿的事实。

他上过几年学，就自己写起举报信，让他爹去镇上递信举报，他们递了好几次，都一直没有消息。

文叔也去了县城里一回，结果人家连门都没让他进。

他老老实实当了一辈子老百姓，见这架势，马上就怂了，觉得民不能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

但其实镇上接到举报信，就来调查了一次，多方求证，发现秦向南出事的时候确实是跟采石场没有关系，才没有理睬他们的。

原先他们一家在大队信誓旦旦说绝对会讨回公道，让村里多赔一点钱，结果虎头蛇尾地熄了火。

什么原因大家都知道，但如果说是他们家为了村里放弃高额赔偿款，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你们乱说什么呢！”

文婶被说的没脸，拿了猪肉，这次也不嫌弃了，像是逃跑一样离开了。

秦红军跟大家说，明天大队对账分粮，都早点过来领，尽量在天黑之前弄完。

忙活一年，就等这一天，大家伙儿更高兴了，第二天秦越就带着他们家还有江迎雪的工分本过去了，领了三个人的粮食。

江迎雪今年秋天才来的村里，那时候大队给她预支了口粮，年底一抵，还倒欠大队三块多，他拿的三个人的粮食，是他娘俩加王伟的。

不过这回除了分粮食，还有采石场的分红，秦红军想让大家过个好年，力排众议，今年过年每个人头分五块钱。

整个石岭村都炸了，一个人五块，一家就是好几十啊，这下，全村欠村里的饥荒都还上了，当场就有人一块儿结伴，要去镇上供销社。

江迎雪看着秦越拿给她的一块八毛钱，秦越说这就是她挣了一年的结余。

金霞差点没笑死，看着江迎雪呆愣愣的样子，呵呵乐道：“还行，这不是还剩了一点吗？”

江迎雪感觉到自己被鄙视了。

接过钱，狠狠揣兜里：“我明儿就去花了，再少也是我自己的劳动所得！”

江迎雪的样子，让秦越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少也没事儿，我的都给你。”

大年三十，江迎雪被外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

紧接着，金霞就来敲着江迎雪的门：“小江，今天不要睡懒觉啊。起来跟秦越一块儿把对子贴了，然后咱家也在门口放一挂鞭。”

“哎，婶，我马上就起了。”

江迎雪揉了揉脑袋，很快穿好衣服就高高兴兴出了门：“婶儿过年好！”

“好好。小江过年好。”

金霞从兜里，竟然还掏出一个红包来。

江迎雪有些惊喜地双手接过：“谢谢婶。”

她把红包放在兜里，就去洗漱了，秦越刚从山上祭奠父亲回来，就在一边搅着浆糊。

他们要贴的对联是江迎雪写的，杜娟是书香门第，她从小受到影响，不仅是硬笔字，毛笔字也写得很好。

江迎雪写了好几张，还有福字，够把家里的门全贴上的。

金霞今天天不亮就起来在厨房转悠了，三十这天他们这儿的风俗就是吃两顿，白天一顿晚上一顿，守夜到凌晨，再吃一顿饺子。

金霞看着院里江迎雪和秦越一块儿笑笑闹闹着贴对子，心里感慨，多少年她们家的年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