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不是预先知道，而是发现阎罗山端倪的贤王妃，预先料定了他的栽赃嫁祸之计，一早就算计着推他入局反将他一军，让他在不知道不觉中按照她的意思走下去。早从朝堂上利用霍家破解他狼来了的计划，让多疑的皇上注意到镇国将军府开始。她算准了皇上会派密卫调查镇国将军府，也算准备了他能发现皇上的密卫。而依照他警觉的性子，在察觉到危险后，必然不会直接出手布局阎罗山。对的，应该是这样的。

黄振礼忽然觉得脊背冷飕飕的，寒从脚起。若真如他所想的这般，那贤王妃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极为可怕。动一步而谋十步，步步深谋。从林鸿关之局开始到他布局严柳二将军施行狼来了之计，从皇上到他二哥，再到方家方诚，甚至是他自己，贤王妃不仅善于把握朝局，甚至对人心的拿捏都达到极致。一个可怕的对手，贤王妃之才还真是让人嫉妒又忌惮。

黄振礼低头琢磨起贤王妃今夜这个耐人寻味的举动。明明急需粮食的贤王府，龙隐卫在烟云山只是看着而不入山。

“怪哉，怪哉……”黄振礼连道数声后忽然住了嘴，紧握着白玉箫，坐直身子，“或许她知道。”对于那件事他一向慎之又慎，再小心也没有了，按理她不可能知道。黄振礼起身在堂屋里徘徊，步子有些瘸拐，神情十分凝重。

“她也许真的知道，而且她还是有意让他知道。贤王妃这次耐人寻味的惊蛇之局，目的自然是……”黄振礼抖动着嘴，低声喃喃自语。

“什么目的？三弟在说什么？”

一个身着黑衣斗蓬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将堂屋的门关起，摘下斗蓬上的兜头帽子，转过身来，黄三才看清来人是黄大爷。黄大爷清简的黑衣劲装衣摆袖口处沾染了许多的尘泥。一向爱干净的他脸上的胡茬看样子有数日没有清理，眼窝深陷，神情倦乏，薄唇微有些龟裂。一向俊秀翩然的黄大爷，他此时的样子着实吓了黄振礼一跳。

“大哥，你怎么来了？”黄振礼凝眉，拐着脚上前一步道。

黄三爷叹了口气，越过黄三爷，坐在堂屋上首的太师椅上。

“哼。”黄大爷低低地叹了口气，偏着头没有看黄振礼。

黄振礼心中约么猜出八九分，自知理亏的他上前讨好似地为黄大爷斟茶：“事情还没有最后的数定，二哥的事还有转机，大哥不必太过忧心。”

“你哥二现已被刑部羁押入死牢。对于你二哥的越狱，再加上林鸿关的事，皇上气得不轻，责令刑部依律审理。”黄大爷深深地看了黄振礼一眼，低头喝茶。他拿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对于这个弟弟，他是寒心的。他一向知道他自私自利，却没有想到竟然凉薄如斯。

二弟因为三弟的技不如人，在谋略上输给了贤王妃，事后为求自保在最后的关头弃车保帅。三弟此举虽然有些不尽人情，但是他能理解。毕竟事已至此，三弟在那个时候最为理智的处理方法自然是最大限度地减少损失。

但是这一次阎罗山之事，真的是太让他寒心了。就因为皇上的疑心，就因为他以防万一的退路，竟然亲手设计推二弟入局，将二弟身上每一分可利用的剩余价值收刮干净。

黄大爷低头抿了一口茶，有意避开三弟的目光，看着手里被他喝到一半的淡黄色的茶水在他的微微吐气间泛起阵阵涟漪。

“大哥是在怪我么？”黄振礼放下茶壶，坐大黄大爷的下首，低低地自嘲道，“怪我技不如人，还是怪我……，怪我算计二哥太过自私？”

黄大爷抿嘴不语。

黄振礼又道：“是的，我知道该死的是我。我是一个无用的废人。”

黄大爷蹙眉：“说说吧，你二哥那里，你是如何打算的？你的调虎离山，戴罪立功的计策虽好，只是你二哥还没有来得急抓下越狱罪犯戴罪立功，他自己就已经被京兆尹抓了。林鸿关擅自越权谋杀将官的罪名不小，再加上越狱的罪名，皇上近来又对镇国将军府起了疑心，你二哥的事情有些棘手。”

黄振礼道：“贤王妃可恨。”他的一箭三雕之计，一算阎罗山的栽赃嫁祸，金蝉脱壳；二算调虎离山，调刑部尚书及内外人马离开，趁机在刑部内部制造混乱，帮助狱中的二哥戴罪立功；三为运筹后事。他没有想到，他算贤王府的栽赃嫁祸，人家算的是将计就计，浑水摸鱼，螳螂捕蝉。他的前两算在贤王妃抬眉挥手间轻松化解。而他不但谋算落空，还搭进他二哥，使他罪上加罪。

黄大爷从袖中拿出一封密信放在身旁的茶几上道：“父帅八百里急信来催，霍家大爷人已经入了临南关。父帅尽力拖延一二善可，只是粮的事不能再耽搁。事关镇国将军府的存亡，三弟要慎之有慎。”

“嗯。”黄振礼顿了顿又道，“大哥放心。”

黄大爷拍了拍黄振礼的肩膀，踱步离去。他抬手开门，站在门槛边上，背对着黄振礼道：“有什么需要大哥的，三弟只管说。还有，镇国将军府以后交给你了。”

门开了，很快又关上。堂屋大门的开阖间灌入的风将桌上的密信吹起，闲闲地飘落在地。烛火在急风中噗哧地暗了一下，很快又高燃了起来，煌煌然地点，比之前还要明，还要亮。黄振礼对着桌上的烛火发愣，眸光从悠远飘散到坚定炯明。他映照着烛火的在眼睛里，似是淬着一团火，闪着阴森邪恶的妖魔。

“她知道了又如何？相对镇国将军府而言，依照贤王府的处境，他的胜算更大。对于上位者而言，很多时候真相是最最不重要的那个。”黄振礼紧紧握着他的白玉箫，“贤王妃想玩，他奉陪到底。是进是退，是死是活，权看谁计高一筹。”